后汉书_列传方术列传上译文

查阅典籍:《后汉书》——「后汉书·列传方术列传上」原文

  (任文公、郭宪、许杨、高获、王乔、谢夷吾、杨由、李南、李郃、段翳、廖扶、折像、樊英)

  ◆方术列传,序,孔子谈到《易经》上说有“君子之道”四项,其一就是用龟甲或筮草进行占卜。所谓“占”,先王用来预测祸福,决定疑难,让神明作指示,决定未来一切的意思。像那些阴阳家推测未来的学说,古书上记载的不少。但是神经怪牒,玉策金绳,隐藏在神秘的地方,封锁在瑶坛之上的,现在是见不着了。

  至于河图洛书,龟龙图像,箕子的方术,师旷的秘本,纬侯之类,钤决的符,都是用来推测未知之数,参验人事的吉凶,有时还听到一些。它们的流派很多,像风角、遁甲、七政(日月五星)、元年、六日七分、逢占、日者(算命)、挺专、须臾、孤虚之术等,以及那些望云省气,推断好坏,有时似乎有些灵验。可是这类东西毕竟有些渺茫,高深玄妙,颇难探究,所以孔子不讲怪、神之类,很少谈到性命。有时提到结尾不讲其来源,有时转弯抹角说说大意,就是让人们照着做,而不让人知道其中的道理吧!汉朝自武帝起很喜欢方术之类的东西,天下懂得方术的人,没有不背着书策,闻风而来的。

  后来王莽假托符命来篡位,到了东汉光武更信谶言,一些赶时兴的人,都跑到皇帝身边穿凿附会,高谈阔论。所以王梁、孙咸凭着图..做了大司空、大司马,郑兴、贾逵因为附和得当而名显一时,桓谭、尹敏因唱反调而遭到失败。从此以后,研究占卜之学,钻研奇文异数的人,就多得很了。因此一些有识之士,看到这些怪诞不经的东西十分气忿,纷纷向皇帝慷慨陈词,认为必须抛弃。司马迁也说:“看了阴阳家的书,使人们受到拘束多有忌讳。”就是针对这些说的。任何事物都有偏颇,不能没有毛病,就是圣人之道,大致也是如此。有人指责《诗经》的缺点太真实了,近似愚蠢;《书经》的历史记载又欠真实,近似夸大。然则数术的缺点,不就是诡秘欺人吗?如果只讲温柔敦厚的诗教而去掉某些愚昧之处,就深深懂得《诗经》了;读通了唐虞三代的历史而不追究那些诬枉之处,就深深懂得《书经》了;术数只取其变化的规律而不信那些诡俗之辞,那就深深了解术数之奥妙了。

  古人说“:如果不是真正懂得道理的人,大道不会平空实行。”意思是说多数人在头绪多端中迷失了方向,因此偏离正道太远了。张衡算是阴阳家的正宗,郎岂页研究过咎征兆最细密,此外还有不少名家,他们也有才华,但是钻研还欠功夫。现在就一些长于推变,可以弘补时事的人,表彰在这里。

  ◆任文公传,任文公,巴郡阆中人。父亲任文孙,懂得天官风角秘要。文公年轻时学习父亲那一套,州里召他做从事。哀帝时,有人说越辒太守想造**,刺史非常害怕,派文公等五位从事检查郡的边界,偷看虚实情况。他们一同住在客舍,当时暴风猝然到来,文公连忙叫其他从事离开,说是将有逆变来害人的,于是赶着马车快跑。那些从事不能快走,郡果派兵杀了他们,文公一人得免。后来文公做了治中从事,当时大旱,向刺史报告“:五月一日,当有大水,其变已至,不可防救,应叫官吏百姓早作准备。”刺史不听,文公独自准备一条大船,百姓有的听到了,有作防备的,到了最旱的时候,文公急命搬走,派人报告刺史,刺史一笑了之。日将正中,天北云起,不久大雨,至傍晚时,湔水陡涨十余丈,冲坏房屋,受害的达数千人。文公于是因占卜术著了名。召为司空掾。平帝即位,称病回家。王莽篡位后,文公推数,知道大乱将至,于是训练家人背百斤东西,绕着房屋跑步,每天跑几十趟,当时人不知其缘故。后来兵寇并起,那些逃亡的人很少能脱身的,只有文公一家大小背粮走得很快,全部得到完免。于是奔到子公山,十余年不被兵革所害。公孙述时,四川武担山石头折断。文公说:“唉!西州智士死,我便碰上了。”从此常会聚子孙,设酒食,后三月果然死去。所以益部人有句话说:“任文公,智无双。”

  郭宪传,郭宪字子横,汝南宋人。少年时拜东海王仲子为师。当时王莽做大司马,召仲子去,仲子想去。郭宪谏阻道:“按礼,只有来学的,没有去教的。今君贱道畏贵,私下所不赞同。”仲子说:“王公是最重要的人物,不敢违抗。”宪说:“现在正是讲业之时,应把事情办完。”仲子听从了,日晏才去。王莽问:“君为什么迟到?”仲子把郭宪的话作答,王莽暗自惊奇。等到后来篡了位,拜郭宪做郎中,赐以衣服。郭宪受了衣烧掉了,逃到东海之滨。王莽十分痛恨,想追赶又不知他在何处。光武即位,寻求天下有道之人,于是召宪为博士。再升迁,建武七年(31),代张堪做光禄勋。从驾到南郊。郭宪在位,忽然回顾东北,含酒喷了三口。执法之士奏为不敬之举。皇上诏问其故。宪答道:“齐国失火,所以用此压之。”后来齐国果上报有火灾,与往郊之日期相同。八年(32),车驾西征隗嚣,郭宪谏道“:天下刚刚安定,车驾不可行动。”郭宪立即拔出刀砍断车革引(胸带)。帝不听从,于是上了陇。后来颍川兵起,才回驾而还。帝叹道“:后悔不用子横的话。”当时匈奴数次进犯边塞,帝很担心,于是召百僚在朝廷议论。郭宪认为天下疲敝,不应兴师动众。谏争不合旨意,于是伏地称头昏,不再说话。皇帝派两郎扶下殿,郭宪也不拜。皇上说:“常听说‘关东觥觥郭子横’,这话一点不假。”郭宪于是以病辞退,死在家中。

  许杨传,许杨字伟君,汝南平兴人。年轻时喜欢术数。王莽辅政时,召他为郎,不久升为酒泉都尉。等到王莽篡位,许杨就改姓名做巫医,逃匿到别处。王莽失败,才回乡里。汝南旧有鸿谷阝陂,成帝时,丞相翟方进奏请毁败它。建武年间,太守邓晨想修复其功,听说许杨知道水脉,召来与他商量。许杨说:“从前成帝用方进的话,不久自己梦见上天,天帝发怒道:‘为什么败我濯龙渊?’从此以后百姓失其利,多致饥困。当时有歌谣道‘:败我陂者翟子威,饴我大豆,烹我芋魁。反手覆,陂当复。’从前大禹决江疏河以利天下,明府今日兴立废业,富国安民,童谣的话,将有效验在这里。确愿为这出死力。”邓晨大喜,于是署许杨为都水掾,使他掌管这事。许杨顺地势高下,起塘四百余里,数年才建成。百姓得到了好处,连年丰收。起初,豪右大姓为了修陂的劳役,争想总揽那块地方的大权,许杨一概不听,于是共同诬杨受了贿赂。邓晨就将许杨关进狱中。可是手铐等自然解脱。狱吏害怕,马上报告邓晨。邓晨惊道:“果然搞坏了,太守听说忠信可以感动神灵,现在应验了吗?”立即在当晚放出许杨,让他回家。时天大阴暗,路上像有火光照着他,当时人觉得很怪。后来许杨因病死去。邓晨在都宫替许杨建起庙宇,画着肖像,百姓思念其功绩,都去祭祀他。

  高获传,高获字敬公,汝南新息人。相貌是面部四方高中间低。少时在京师游学,与光武帝有旧。拜过司徒欧阳歙为老师。欧阳歙坐牢当判刑,高获戴着铁帽子,带着刑具,到朝廷请求赦歙。帝虽然不赦歙,而引见高获。对高说:“敬公,朕想用你做吏,应改常性才好。”高获答道:“臣受性于父母,不可在陛下这里有改变。”出来便告辞而去。三公争着召他,不答应。后来太守鲍昱请获,到了门口,派主簿去迎接,主簿只使骑吏去迎接,高获听了,即离去。鲍昱追请高获,高获回头道:“府君只被主所欺,不足与谈。”便不留下。当时郡境大旱,高获素来会天文,晓得遁甲,能够役使鬼神。鲍昱自己前去请问怎么才能得到雨,高获说:“立即免去三部督邮,明府当自北出,到三十里亭,雨可以来。”鲍显依从了,果然得到大雨。每次行县,常以礼轼其闾。高获就远逃到江南,死在石城。石城人思念他,大家替他立祠。

  王乔传,王乔,河东人。显宗时,做了叶县县令。王乔有神仙之术,每月初一、十五,常从叶县到朝廷禁省朝见皇上。皇帝看他来得很快,但未见到他的车马,很觉奇怪,便秘密叫太史侦察伺望他的行踪。太史报告说,王乔到来时,常有两只水鸟从东南飞来。于是皇上叫人张开罗网,捕捉水鸟,只得到一只鞋。检查那鞋,是四年中赐给尚书官属的鞋。每当王乔上朝时,叶县门下的鼓不击却自己响着,京师可听得见。后来,从天上降下一口玉棺到堂前,吏人上前推抬,没法子摇得动。王乔说“:上帝单独召我吗?”于是洗干净身子,穿好衣服睡进棺中,盖子马上罩住了。过了两夜,把棺埋在城东,泥土自然成了坟堆。当晚,县中的牛都流着汗,喘着气,而人们不知是怎么回事。百姓替他立庙,叫叶君祠。地方官吏每次到任,首先得拜见它。吏人有事祈祷,很有灵验。如有违犯神意,也立即降灾。皇帝于是将叶县的鼓取来放在都亭下面,从此再也没有响声。有人说这就是古代仙人王子乔。

  谢夷吾传,谢夷吾字尧卿,会稽山阴人。年轻时做郡吏,学风角占候。太守第五伦提升他做督邮。当时乌程长有贪赃罪,第五伦派他关押乌程长并审理其罪。夷吾到县后,没有查验,只望阁伏哭而回。一县人惊怪,不知是干什么。等到回来,报告第五伦说:“我用占候,知道乌程长会死,近在三十天,远不过六十天,游魂假息,不用刑罚加身,所以不逮捕他。”第五伦听了他的话,到一月有余,果然有驿马送来乌程长的印绶,说是他暴病死去。第五伦因此更加有礼而信服谢了。谢夷吾被举为孝廉,做了寿张令,不久升为荆州刺史,升为巨鹿太守。所到之处爱护人物,有好政绩。后来第五伦做了司徒,叫班固写文推荐谢夷吾道:“臣听说尧用了稷、契,政治兴隆太平;舜用皋陶,政治雍熙。殷、周虽有高宗、文王、武王等君主,还靠有傅说、吕望的策略,所以能光崇其业,允协大中。我私下看见巨鹿太守会稽谢夷吾,出自东州,厥土涂泥,而英姿挺特,奇伟秀出。才兼四科,行包九德,仁心足以济时,智慧周及万物。加以少时即知儒雅,韬含六籍,推考星度,综校图录,研究圣秘,观察变异,占天知地,与神合契,据其道德,以经王务。从前做陪隶,与臣从事,奋其忠毅的操守,躬行史鱼的气节,帮助我振纪纲,除懦弱,我得免罪戾,实靠他的功劳。等他应选作宰,惠及百里,降福弥异,流化有神,于是做荆州刺史,威行邦国。奉法行政,有周公、召公的风度;平日俭约,继承公仪的操守。从能力方面,可做外台之表;听声察实,可为九州之冠,迁守巨鹿,政合时和。德量绩谋,有伊尹、吕尚、管仲、晏婴的才能,阐弘道奥,同史苏、京房等人不相上下。虽然黾勉公务,而身出心隐,不求名声远扬,不求宠锡,心存谦逊,演志箕山。与古贤相比,实有伦序;和今人相较,超凡脱俗。的确是社稷之大龟,大汉的栋梁,应该提拔,使登鼎司,上使三辰顺轨,下使五品咸训,一定会得幸福,不只是守法奉职而已。臣以顽驽之才,器量非他同类,尸位素餐,非常警惕,愿请求退职,让位给夷吾,上以光七曜之明,下以满足人民的希望,庶乎使臣无悔。”后来行春时乘柴车,跟着两吏,冀州刺史上奏说他仪序失中,有损国典,将他降为下邳令。他预先知道死的日子,如期果然死去。遗嘱其子道“:汉朝末年当乱,必有掘坟露尸之祸到来。”叫儿子用悬官下葬,不留坟顶。当时博士勃海郭凤也好图谶,善说灾异,吉凶占卜很应验。先自知死期,预先叫弟子买好棺材殓具,到那天死去。

  杨由传,杨由字哀侯,蜀郡成都人。少年时学习《易经》,还有七政、元气、风云占候等。做了郡文学掾。当时有大雀晚上集于库楼上,太守廉范问杨由,由答道“:按占卜郡内当有小兵,但不为害。”后二十多天,广柔县蛮夷造**,杀伤长吏,郡里调集库兵攻打他们,祸乱平息。又有风吹削哺,太守又问杨由。由答道:“正当有荐木实的人,他的颜色黄。”不久,五官掾献桔数包。杨由曾经到人家喝酒,他对车夫说:“饮酒如果三行时,就应赶快起身。”不久催着离开。后来主人房后有人斗殴相杀,人问杨由怎么知道。由答道:“刚才土地庙中树上有斑鸠打架,这就是兵贼的兆头哩。”他的话多有应验。杨由著书十多篇,名叫《其平》。死在家中。

  李南传,李南字孝山,丹阳勾容人。少时好学,对风角很明白。和帝永元年间,太守马棱因盗贼案被召,当到廷尉那里去法办,官吏人民都不安,李南特通谒道贺。马棱有些不高兴,对李南说:“太守不道德,现在当办罪,可是你为什么反而贺我呢?”李南说:“早上有好风,明天中午应有好消息到,所以来祝贺。”第二天早上,马棱伸颈望日影,认为不灵;到了中午,竟有驿使诏书原谅马棱的案情。李南问为什么迟到。使者说“:前日经过宛陵浦里癏过渡时,马折了足,因此不能快速到达。”马棱才心服。后来举为有道之士,召入公府,因病不能成行,死在家中。李南的女儿也晓得家术,做了由拳县人的妻子。早上到厨房,猝然有暴风发作,妇便上堂屋向婆婆告假回去,辞别父母,婆婆不许可,媳妇便跪着哭诉道:“我家专祖传法术,疾风猝起,先吹灶屋烟囱和井架,这祸必降到厨房主持炊事的妇女,这是我将死的预兆。”于是说明她的死期。婆婆于是让她回去,如期果然病死了。

  李郃传,李郃字孟节,汉中南郑人。父亲李颉,以儒学著称,官做到博士。李郃继承父业,游太学,通晓《五经》。长于《河洛》风星,外表质朴,别人都不懂。县召他做幕门候吏。和帝即位,分派使者,都穿便服单独行动,各人到州县,观采风谣。使者两人当到益部,投到李郃候舍。这时正是夏天晚上在外乘凉,李郃便仰观天上,问道“:你们两位从京师出发时,知道朝廷派了两位使者吗?”两人默不作声,惊讶地互相对看一下答道“:没有听说过。”并问“:你怎么知道的?”李郃指着星星告诉他们“:有二使星向益州分野,所以知道哩。”过后三年,其使者中有一人拜为汉中太守,李郃还在汉中为吏,太守认为李郃有隐德,召李郃做户曹史。当时大将军窦宪纳妻,天下郡国都送礼庆贺,郡里也派使者前往。李郃进谏道“:窦将军是皇后的弟弟,不修礼德,而专权骄傲放肆,危亡之祸马上要到,希明府一心忠于王室,莫与他交往。”太守坚决派人前去,李郃不能阻止,请求自行,同意了。李郃于是所在留迟,来观其变化。走到扶风,而窦宪到封地自杀,他的党羽全部被杀。凡与窦宪有交往的人,都被免官,只有汉中太守没有关系。李郃岁中举为孝廉,五次升迁做了尚书令,又拜为太常。元初四年(117),代替袁敞做司空,数次陈述政事得失,有忠臣的气节。在位四年,因请托事被免官。安帝死后,北乡侯立,又用李郃为司徒。等到北乡侯生病,李郃暗地与少府河南陶范、步兵校尉赵直谋立顺帝,正逢孙程等事先成功,所以李郃的功劳不显著。第二年,因为吏民疾病,仍有灾异,赐第免官。将佐大匠翟..上书说李郃“潜图大家,以安社稷”。于是录阴谋之功,封李郃为涉都侯,李郃辞让不受。八十多岁,死在家中。门人上党冯胄独自制了丧服,守心丧三年,当时人很觉奇怪。

  段翳传,段翳字元章,广汉新都人。学习《易经》,明风角。当时有到那里学习的人,即使人没有到,他一定预先知道他的姓名。曾经告诉守津吏道“:某日会有两个学生,挑着行李打听我的住处,希望你告诉他们。”后来果然像他所讲的那样。又有一个学生来学习,学了几年,自己认为略究要术了,辞归乡里,段翳替他合一剂膏药,并用简书封在筒中,告学生说“:有急事打开看看。”学生到了葭萌,与吏争渡,津吏打破了从者的头。学生便打开筒子得了信,信中说,到了葭萌,与吏相斗头打破的,用这膏药裹之。学生听了他的话,受伤者立即好了。学生叹服,于是打转完成了学业。段翳于是隐居不露踪迹,死在家中。

  廖扶传,廖扶字文起,汝南平舆人。学习《韩诗》、《欧阳尚书》,教授经常数百人。父亲做北地太守,永初年间,因为羌人犯郡被下狱死,廖扶感到父亲因法死去,怕做吏。到了服丧完毕叹道“:老子说过‘:名与身谁亲?’我难道为名?”于是绝志世外。专攻经典,尤其研究天文、谶纬、风角、推步之术。州郡公府征召他,都不应。即使问及灾异,也无所对答。廖扶推知年岁饥荒,于是聚谷数千斛,全部用来给宗族姻亲,又殓葬那些遭疾死亡不能自收骸骨的人。常住在先人坟旁,不曾进入城市。太守名叫谒焕,先为诸生,从廖扶学习,后来到了郡,未到任,先派吏..门人之礼,又想提拔廖扶的子弟,廖扶坚决不肯,当时人于是称他为北郭先生。年八十岁,死在家中。两个儿子,孟举、伟举,都很著名。

  折像传,折像字伯式,广汉雒人。他的先辈张江,封为折侯。曾孙张国做了郁林太守,迁到广汉,于是封氏在这里。张国生了折像。张国有资财二亿,家僮八百人。折像幼时即有仁心,不杀昆虫,不折嫩芽。能通晓《京氏易》,好黄帝、老子之言。等国死后,感觉到老子说的“多藏必厚亡”的道理,于是分散金帛财产,周济亲疏之人。有人劝折像道“:你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孙辈满堂,应当增加产业,为什么自己把家产搞光呢?”像说“:从前斗子文有句话:‘我是逃祸,不是避富哩。’我家积财时间很久,盈满的过错,是道家最忌讳的。今世道将衰,儿子又没有才能。不仁而富,叫做不幸。墙有缝隙而高耸,一定会快速崩溃哩!”聪明的人听了这番话都服他。自己知道死亡的日子,召集宾客九族饮食后告别,突然死去。时年八十四岁,家无多余财产,几个儿子衰劣像他父亲说的那样。

  樊英传,樊英字季齐,南阳鲁阳人。少时在三辅学习,学了《京氏易》,兼学《五经》。又善于风角、星算,《河洛》七纬,推步灾异。隐居在壶山之阳,受业的人从四方赶来。州郡前后礼请他出山,他不答应。公卿举他做贤良方正、有道,都不行。曾经有暴风从西方起,樊英对学生说“:成都市火很大。”于是含水向西方漱去,并叫学生记下某日某时。后来有客从四川来,说道:“今天大火,有黑云猝然从东方升起,一会儿下大雨,火才得灭。”于是天下称赞他的术艺高超。安帝初年,召樊英为博士。到了建光元年(121),又诏公车赐策书,召樊英和同郡的孔乔、李曰内、北海郎宗、陈留杨伦、东平三辅六人,只有郎宗、杨伦到了洛阳,樊英等四人没有到。永建二年(127),顺帝策书备礼,用玄纟熏召他,又坚决辞以病重。于是诏书责成郡县,驾载上路。樊英不得已,到了京都,称病不肯起来。于是勉强用车子载入殿,还是不用礼相屈。皇帝发了火,对英说“:我能让你活,也能杀掉你;能使你贵,也能使你贱;能使你富,也能使你贫。你为什么怠慢我的命令?”樊英说:“臣受命于天。活完了性命,是天;死不得其命,也是天。陛下怎能使我活,怎能杀我!臣见暴君如见了仇人,站在他的朝廷还不肯,可得而贵么?虽然我生在布衣之士的行列,住在一堵墙之中,但是安然自得,用万乘之尊来换我还不肯,又怎能得贱呢?陛下怎能使我贵,使我贱!臣对非礼的俸禄,即使有万钟之粟我还不肯受;如果我的志得申张,即使用竹篮子装饭也不感到可厌哩。陛下怎能使我富足,使我贫困呢?”皇上不能使他屈服,而尊敬他的名气,让他出来到太医院养病,每月送羊酒等物给他。到了四年(129)三月,天子才替樊英设坛席,令公车开路,尚书作向导,赐几杖,以师傅之礼待他,向他请教政治的得失。樊英不敢辞,被拜为五官中郎将。几个月后,英称病重,诏以他为光禄大夫,赐假让他回去。并命令他所在之处送谷千斛,常在八月送牛一头,酒三斛,如有不幸发生,用中牢之礼祭奠。樊英辞位不受,有诏譬旨不听。樊英开始被诏命,大家以为他一定不会降志屈从,等到后来与皇上应对,又没有出什么奇谋深策,议论的人认为失望。起初,河南张楷与樊英一道被召,既而对英说:“天下有两条路,即出来和不出来。我从前以为你出来,能辅助国君,救济这些百姓。可是你开始用不怕诋毁之身,激怒万乘之主,等到享受了爵禄之后,又没有听说有什么匡时救世的方法,进退没有根据了。”樊英既善方术,朝廷每有灾异现象,诏常下问变复之效,所说的多有灵验。起初,樊英著有《易章句》,世名樊氏学,用图纬教授学生。颍川陈萛少时从樊英学习。曾经樊英生病,妻派丫头拜问,樊英一定下床答拜。陈萛觉得奇怪而问他。英说“:妻,是齐的意思,供奉祭祀,按礼没有不答拜的。”他的恭谨就是这样。年七十多岁,死于家中。

  任文公 郭宪 许杨 高获 王乔 谢夷吾 杨由 李南 李郃 段翳 廖扶 折像 樊英

  仲尼称《易》有君子之道四焉,曰“卜筮者尚其占”。占也者,先王所以定祸福,决嫌疑,幽赞于神明,遂知来物者也。若夫阴阳推步之学,往往见于坟记矣。然神经怪牒、玉策金绳,关扃于明灵之府、封F639于瑶坛之上者,靡得而窥也。至乃《河》、《洛》之文,龟龙之图,箕子之术,师旷之书,纬候之部,钤决之符,皆所以探抽冥赜、参验人区,时有可闻者焉。其流又有风角、遁甲、七政、元气、六日七分、逢占、日者、挺专、须臾、孤虚之术,乃望云省气,推处祥妖,时亦有以效于事也。而斯道隐远,玄奥难原,故圣人不语怪神,罕言性命。或开末而抑其端,或曲辞以章其义,所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汉自武帝颇好方术,天下怀协道艺之士,莫不负策抵掌,顺风而届焉。后王莽矫用符命,及光武尤信谶言,士之赴趣时宜者,皆骋驰穿凿,争谈之也。故王梁、孙咸,名应图箓,越登槐鼎之任;郑兴、贾逵,以附同称显;恒谭、尹敏,以乖忤沦败。自是习为内学,尚奇文,贵异数,不乏于时矣。是以通儒硕生,忿其奸妄不经,奏议慷慨,以为宜见藏摈。子长亦云:“观阴阳之书,使人拘而多忌。”盖为此也。

  夫物之所偏,未能无蔽。虽云大道,其硋或同。若乃《诗》之失愚,《书》之失诬。然则数术之失,至于诡俗乎?如令温柔敦厚而不愚,斯深于《诗》者也;疏通知远而不诬,斯深于《书》者也;极数知变而不诡俗,斯深于数术者也。故曰:“苟非其人,道不虚行。”意者多迷其统,取遣颇偏,甚有虽流宕过诞亦失也。

  中世张衡为阴阳之宗,郎顗咎征最密,余亦班班名家焉。其徒亦有雅才伟德,未必体极艺能。今盖纠其推变尤长,可以弘补时事,因合表之云。

  任文公,巴郡阆中人也。父文孙,明晓天官风角秘要。文公少修父术,州辟从事。哀帝时,有言越巂太守欲反,刺史大惧,遣文公等五从事检行郡界,潜伺虚实。共止传舍,时,暴风卒至,文公遽趣白诸从事促去,当有逆变来害人者,因起驾速驱。诸从事未能自发,郡果使兵杀之,文公独得免。

  后为治中从事。时,天大旱,白刺史曰:“五月一日,当有大水。其变已至,不可防救,宜令吏人豫为其备。”刺史不听,文公独储大船。百姓或闻,颇有为防者。到其日旱烈,文公急命促载,使白刺史,刺史笑之。日将中,天北云起,须臾大雨,至晡时,湔水涌起十余丈,突坏庐舍,所害数千人。文公遂以占术驰名。辟司空掾。平帝即位,称疾归家。

  王莽篡后,文公推数,知当大乱,乃课家人负物百斤,环舍趋走,日数十,时人莫知其故。后兵寇并起,其逃亡者少能自脱,惟文公大小负粮捷步,悉得完免。遂奔子公山,十余年不被兵革。

  公孙述时,蜀武担石折。文公曰:“噫!西州智士死,我乃当之。”自是常会聚子孙,设酒食。后三月果卒。故益部为之语曰:“任文公,智无双。”

  郭宪字子横,汝南宋人也。少师事东海王仲子。时,王莽为大司马,召仲子。仲子欲往。宪谏曰:“礼有来学,无有往教之义。今君贱道畏贵,窃所不取。”仲子曰:“王公至重,不敢违之。”宪曰:“今正临讲业,且当讫事。”仲子从之,日晏乃往。莽问:“君来何迟?”仲子具以宪言对,莽阴奇之。及后篡位,拜宪郎中,赐以衣服。宪受衣焚之,逃于东海之滨。莽深忿恚,讨逐不知所在。

  光武即位,求天下有道之人,乃征宪拜博士。再迁,建武七年,代张堪为光禄勋。从驾南郊。宪在位,忽回向东北,含酒三潠。执法奏为不敬。诏问其故。宪对曰:“齐国失火,故以此厌之。”后齐果上火灾,与郊同日。

  八年,车驾西征隗嚣。宪谏曰:“天下初定,车驾未可以动。”宪乃当车拔佩刀以断车靷。帝不从,遂上陇。其后颍川兵起,乃回驾而还。帝叹曰:“恨不用子横之言。”

  时,匈奴数犯塞,帝患之,乃召百僚廷议。宪以为天下疲敝,不宜动众。谏争不合,乃伏地称眩瞀,不复言。帝令两郎扶下殿,宪亦不拜。帝曰:“常闻‘关东觥觥郭子横’,竟不虚也。”宪遂以病辞退,卒于家。

  许杨字伟君,汝南平舆人也。少好术数。王莽辅政,召为郎,稍迁酒泉都尉。及莽篡位,杨乃变姓名为巫医,逃匿它界。莽败,方还乡里。

  汝南旧有鸿C23B陂,成帝时,丞相翟方进奏毁败之。建武中,太守邓晨欲修复其功。闻杨晓水脉,召与议之。杨曰:“昔成帝用方进之言,寻而自梦上天,天帝怒曰:‘何故败我濯龙渊?’是后民失其利,多致饥困。时有谣歌曰:‘败我陂者翟子威,饴我大豆,亨我芋魁。反乎覆,陂当复。’昔大禹决江疏河,以利天下。明府今兴立废业,富国安民,童谣之言,将有征于此。诚愿以死效力。”晨大悦,因署杨为都水掾,使典其事。杨因高下形势,起塘四百余里,数年乃立。百姓得其便,累岁大稔。

  初,豪右大姓因缘陂役,竞欲辜较在所,杨一无听,遂共谮杨受取赇赂。晨遂收杨下狱,而械辄自解。狱吏恐,遽白晨。晨惊曰:“果滥矣。太守闻忠信可以感灵,今其效乎!”即夜出杨,遣归。时天大阴晦,道中若有火光照之,时人异焉。后以病卒。晨于都宫为杨起庙,图画形像,百姓思其功绩,皆祭祀之。

  高获字敬公,汝南新息人也。为人尼首方面。少游学京师,与光武有旧。师事司徒欧阳歙。歙下狱当断,获冠铁冠,带鈇锧,诣阙请歙。帝虽不赦,而引见之。谓曰:“敬公,朕欲用子为吏,宜改常性。”获对曰:“臣受性于父母,不可改之于陛下。”出便辞去。

  三公争辟,不应。后太守鲍昱请获,既至门,令主簿就迎,主簿但使骑吏迎之,获闻之,即去。昱遣追请获,获顾曰:“府君但为主簿所欺,不足与谈。”遂不留。时郡境大旱。获素善天文,晓遁甲,能役使鬼神。昱自往问何以致雨,获曰:“急罢三部督邮,明府当自北出,到三十里亭,雨可致也。”昱从之,果得大雨。每行县,辄轼其闾。获遂远遁江南,卒于石城。石城人思之,共为立祠。

  王乔者,河东人也。显宗世,为叶令。乔有神术,每月朔望,常自县诣台朝。帝怪其来数,而不见车骑,密令太史伺望之。言其临至,辄有双凫从东南飞来。于是候凫至,举罗张之,但得一只舄焉。乃诏上方讠尔视,则四年中所赐尚书官属履也。每当朝时,叶门下鼓不击自鸣,闻于京师。后天下玉棺于堂前,吏人推排,终不摇动。乔曰:“天帝独召我邪?”乃沐浴服饰寝其中,盖便立覆。宿昔葬于城东,土自成坟。其夕,县中牛皆流汗喘乏,而人无知者。百姓乃为立庙,号叶君祠。牧守每班录,皆先谒拜之。吏人祈祷,无不如应。若有违犯,亦立能为祟。帝乃迎取其鼓,置都亭下,略无复声焉。或云此即古仙人王子乔也。

  谢夷吾字尧卿,会稽山阴人也。少为郡吏,学风角占候。太守第五伦擢为督邮。时,乌程长有臧衅,伦使收案其罪。夷吾到县,无所验,但望阁伏哭而还。一县惊怪,不知所为。及还,白伦曰:“窃以占候,知长当死。近三十日,远不过六十日,游魂假息,非刑所加,故不收之。”伦听其言,至月余,果有驿马赍长印绶,上言暴卒。伦以此益礼信之。

  举孝廉,为寿张令,稍迁荆州刺史,迁钜鹿太守。所在爱育人物,有善绩。及伦作司徒,令班固为文荐夷吾曰:

  臣闻尧登稷、契,政隆太平;舜用皋陶,政致雍熙、殷、周虽有高宗、昌、发之君,犹赖傅说、吕望之策,故能克崇其业,允协大中。窃见钜鹿太守会稽谢夷吾,出自东州,厥土涂泥,而英姿挺特,奇伟秀出。才兼四科,行包九德,仁足济时,知周万物。加以少膺儒雅,韬含六籍,推考星度,综校图录,探赜圣秘,观变历征,占天知地,与神合契,据其道德,以经王务。昔为陪隶,与臣从事,奋忠毅之操,躬史鱼之节,董臣严纲,勖臣懦弱,得以免戾,实赖厥勋。及其应选作宰,惠敷百里,降福弥异,流化若神,爰牧荆州,威行邦国。奉法作政,有周、召之风;居俭履约,绍公仪之操。寻功简能,为外台之表;听声察实,为九伯之冠。迁守钜鹿,政合时雍。德量绩谋,有伊、吕、管、晏之任;阐弘道奥,同史苏、京房之伦。虽密勿在公,而身出心隐,不殉名以求誉,不驰鹜以要宠,念存逊遁,演志箕山。方之古贤,实有伦序;采之于今,超焉绝俗。诚社稷之元龟,大汉之栋甍。宜当拔擢,使登鼎司。上令三辰顺轨于历象,下使五品咸训于嘉时,必致休征克昌之庆,非徒循法奉职而已。臣以顽驽,器非其畴,尸禄负乘,夕惕若厉。愿乞骸骨,更授夷吾,上以光七曜之明,下以厌率土之望,庶令微臣塞咎免悔。

  后以行春乘柴车,从两史,冀州刺史上其仪序失中,有损国典,左转下邳令。豫克死日,如期果卒。敕其子曰:“汉末当乱,必有发掘露骸之祸。”使悬棺下葬,墓不起坟。

  时,博士勃海郭凤亦好图谶,善说灾异,吉凶占应。先自知死期,豫令弟子市棺敛具,至其日而终。

  杨由字哀侯,蜀郡成都人也,少习《易》,并七政、元气、风云占候。为郡文学掾。时,有大雀夜集于库楼上,太守廉范以问由。由对曰:“此占郡内当有小兵,然不为害。”后二十余日,广柔县蛮夷反,杀伤长吏,郡发库兵击之。又有风吹削哺,太守以问由。由对曰:“方当有荐木实者,其色黄赤。”顷之,五官掾献橘数包。

  由尝从人饮,敕御者曰:“酒若三行,便宜严驾。”既而趣去。后主人舍有斗相杀者,人请问何以知之。由曰:“向社中木上有鸠斗,此兵贼之象也。”其言多验。著书十余篇,名曰《其平》。终于家。

  李南字孝山,丹阳句容人也。少笃学,明于风角。和帝永元中,太守马棱坐盗贼事被征,当诣廷尉,吏民不宁,南特通谒贺。棱意有恨,谓曰:“太守不德,今当即罪,而君反相贺邪?”南曰:“旦有善风,明日中时,应有吉问,故来称庆。”旦日,棱延望景晏,以为无征;至晡,乃有驿使赍诏书原停棱事。南问其迟留之状。使者曰:“向度宛陵浦里<方亢>,马DC77足,是以不得速。”棱乃服焉。后举有道,辟公府,病不行,终于家。

  南女亦晓家术,为由拳县人妻。晨诣爨室,卒有暴风,妇便上堂从姑求归,辞其二亲。姑不许,乃跪而泣曰:“家世传术,疾风卒起,先吹灶突及井,此祸为妇女主爨者,妾将亡之应。”因著其亡日。乃听还家,如期病卒。

  李郃字孟节,汉中南郑人也。父颉,以儒学称,官至博士。郃袭父业,游太学,通《五经》。善《河》、《洛》风星,外质朴,人莫之识。县召署幕门候吏。

  和帝即位,分遣使者,皆微服单行,各至州县,观采风谣。使者二人当到益部,投郃候舍。时,夏夕露坐,郃因仰观,问曰:“二君发京师时,宁知朝廷遣二使邪?”二人默然,惊相视曰:“不闻也。”问何以知之。郃指星示云:“有二使星向益州分野,故知之耳。”

  后三年,其使者一人拜汉中太守,郃犹为吏。太守奇其隐德,召署户曹史。时,大将军窦宪纳妻,天下郡国皆有礼庆,郡亦遣使。郃进谏曰:“窦将军椒房之亲,不修礼德,而专权骄恣,危亡之祸可翘足而待。愿明府一心王室,勿与交通。”太守固遣之,郃不能止。请求自行,许之。郃遂所在留迟,以观其变。行至扶风,而宪就国自杀,支党悉伏其诛。凡交通宪者,皆为免官,唯汉中太守不豫焉。

  郃岁中举孝廉,五迁尚书令,又拜太常。元初四年,代袁敞为司空,数陈得失,有忠臣节。在位四年,坐请托事免。

  安帝崩,北乡侯立,复为司徒。及北乡侯病,郃阴与少府河南陶范、步兵校尉赵直谋立顺帝,会孙程等事先成,故郃功不显。明年,坐吏民疾病,仍有灾异,赐策免。将作大匠翟酺上郃“潜图大计,以安社稷”,于是录阴谋之功,封郃涉都侯,辞让不受。年八十余,卒于家。门人上党冯胄独制服,心丧三年,时人异之。

  胄字世威,奉世之后也。常慕周伯况、闵仲叔之为人,隐处山泽,不应征辟。

  郃子固,已见前传。弟子历,字季子。清白有节,博学善交,与郑玄、陈纪等相结。为新城长,政贵无为。亦好方术。时,天下旱,县界特雨。官至奉车都尉。

  段翳字元章,广汉新都人也。习《易经》,明风角。时有就其学者,虽未至,必豫知其姓名。尝告守津吏曰:“某日当有诸生二人,荷担问翳舍处者,幸为告之。”后竟如其言。又有一生来学,积年,自谓略究要术,辞归乡里。翳为合膏药,并以简书封于筒中,告生曰:“有急发视之。”生到葭萌,与吏争度,津吏楇破从者头。生开筒得书,言到葭萌,与吏斗头破者,以此膏裹之。生用其言,创者即愈。生叹服,乃还卒业。翳遂隐居窜迹,终于家。

  廖扶字文起,汝南平舆人也。习《韩诗》、《欧阳尚书》,教授常数百人。父为北地太守,永初中,坐羌没郡下狱死。扶感父以法丧身,惮为吏。及服终而叹曰:“老子有言:‘名与身孰亲?’吾岂为名乎!”遂绝志世外。专精经典,尤明天文、谶纬,风角、推步之术。州郡公府辟召,皆不应。就问灾异,亦无所对。

  扶逆知岁荒,乃聚谷数千斛,悉用给宗族姻亲,又敛葬遭疫死亡不能自收者。常居先人冢侧,未曾入城市。太守谒焕,先为诸生,从扶学。后临郡,未到,先遣吏修门人之礼,又欲擢扶子弟,固不肯,当时人因号为北郭先生。年八十,终于家。

  二子,孟举、伟举,并知名。

  折像字伯式,广汉雒人也。其先张江者,封折侯,曾孙国为郁林太守,徙广汉,因封氏焉。国生像。

  国有资财二亿,家僮八百人。像幼有仁心,不杀昆虫,不折萌牙。能通《京氏易》,好黄、老言。及国卒,感多藏厚亡之义,乃散金帛资产,周施亲疏。或谏像曰:“君三男两女,孙息盈前,当增益产业,何为坐自殚竭乎?”像曰:“昔斗子文有言:‘我乃逃祸,非避富也。’吾门户殖财日久,盈满之咎,道家所忌。今世将衰,子又不才。不仁而富,谓之不幸。墙隙而高,其崩必疾也。”智者闻之,咸服焉。

  自知亡日,召宾客九族饮食辞诀,忽然而终。时年八十四。家无余资,诸子衰劣如其言云。

  樊英字季齐,南阳鲁阳人也。少受业三辅,习《京氏易》,兼明《五经》。又善风角、星算,《河》、《洛》七纬,推步灾异。隐于壶山之阳,受业者四方而至。州郡前后礼请,不应;公卿举贤良方正、有道,皆不行。

  尝有暴风从西方起,英谓学者曰:“成都市火甚盛。”因含水西向漱之,乃令记其日时。客后有从蜀都来,云“是日大火,有黑云卒从东起,须臾大雨,火遂得灭”。于是天下称其术艺。

  安帝初,征为博士。至建光元年,复诏公车赐策书,征英及同郡孔乔、李昺、北海郎宗、陈留杨伦、东平王辅六人,唯郎宗、杨伦到洛阳,英等四人并不至。

  永建二年,顺帝策书备礼,玄纁征之,复固辞疾笃。乃诏切责郡县,驾载上道。英不得已,到京,称疾不肯起。乃强舆入殿,犹不以礼屈。帝怒,谓英曰:“朕能生君,能杀君;能贵君,能贱君;能富君,能贫君。君何以慢朕命?”英曰:“臣受命于天。生尽其命,天也;死不得其命,亦天也。陛下焉能生臣,焉能杀臣!臣见暴君如见仇雠,立其朝犹不肯,可得而贵乎?虽在布衣之列,环堵之中,晏然自得,不易万乘之尊,又可得而贱乎?陛下焉能贵臣,焉能贱臣!臣非礼之禄,虽万钟不受;若申其志,虽箪食不厌也。陛下焉能富臣,焉能贫臣!”帝不能屈,而敬其名,使出就太医养疾,月致羊、酒。

  至四年三月,天子乃为英设坛席,令公车令导,尚书奉引,赐几杖,待以师傅之礼,延问得失。英不敢辞,拜五官中郎将。数月,英称疾笃,诏以为光禄大夫,赐告归。令在所送谷千斛,常以八月致牛一头,酒三斛;如有不幸,祠以中牢。英辞位不受,有诏譬旨,勿听。

  英初被诏命,佥以为必不降志,及后应对,又无奇谟深策,谈者以为失望。初,河南张楷与英俱征,既而谓英曰:“天下有二道,出与处也。吾前以子之出,能辅是君也,济斯人也。而子始以不訾之身,怒万乘之主;及其享受爵禄,又不闻匡救之术,进退无所据矣。”

  英既善术,朝廷每有灾异,诏辄下问变复之效,所言多验。

  初,英著《易章句》,世名樊氏学,以图纬教授。颍川陈寔,少从英学。尝有疾,妻遣婢拜问,英下床答拜。寔怪而问之。英曰:“妻,齐也。共奉祭祀,礼无不答。”其恭谨若是。年七十余,卒于家。

  孙陵,灵帝时以谄事宦人为司徒。

  陈郡郤巡,学传英业,官至侍中。

  论曰:汉世之所谓名士者,其风流可知矣。虽弛张趣舍,时有未纯,于刻情修容,依倚道艺,以就其声价,非所能通物方,弘时务也。及征樊英、杨厚,朝廷若待神明,至,竟无他异。英名最高,毁最甚。李固、朱穆等,以为处士纯盗虚名,无益于用,故其所以然也。然而后进希之以成名,世主礼之以得众,原其无用亦所以为用,则其有用或归于无用矣。何以言之?夫焕乎文章,时或乖用;本乎礼乐,适末或疏。及其陶搢绅,藻心性,使由之而不知者,岂非道邈用表,乖之数迹乎?而或者忽不践之地,赊无用之功,至乃诮噪远术,贱斥国华,以为力诈可以救沦敝,文律足以致宁平,智尽于猜察,道足于法令,虽济万世,其将与夷狄同也。孟轲有言曰:“以夏变夷,不闻变夷于夏。”况有未济者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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