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_唐纪唐纪二十七段译

查阅典籍:《资治通鉴》——「资治通鉴·唐纪唐纪二十七」原文

玄宗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上之中开元二年(甲寅、714)  唐纪二十七唐玄宗开元二年(甲寅,公元714年)  [1]春,正月,壬申,制:“选京官有才识者除都督、刺史,都督、刺史有政迹者除京官,使出入常均,永为恒式。”  [1]春季,正月壬申(十三日),唐玄宗颁布制命:“要选拔那些有才能见识的京官担任都督、刺史,选择政绩显著的都督、刺史担任京官,使官员的外放和入朝任职保持均衡,并永远以此为常规。”  [2]己卯,以卢怀慎检校黄门监。  [2]己卯(二十日),唐玄宗任命卢怀慎为检校黄门监。  [3]旧制,雅俗之乐,皆隶太常。上精晓音律,以太常礼乐之司,不应典倡优杂伎;乃更置左右教坊以教俗乐,命右骁卫将军范及为之使。又选乐工数百人,自教法曲于梨园,谓之“皇帝梨园弟子”。又教宫中使习之。又选伎女,置宜春院,给赐其家。礼部侍郎张廷、酸枣尉袁楚客皆上疏,以为“上春秋鼎盛,宜崇经术,迩端士,尚朴素;深以悦郑声、好游猎为戒。”上虽不能用,咸嘉赏之。  [3]依旧制规定,凡属音乐,不论雅俗,统归太常寺管辖。唐玄宗精晓音律,他认为太常寺是朝廷掌管礼乐的部门,不应当兼管歌舞杂技艺人和各种游戏杂耍;于是他下诏另设左右教坊来专门教授俗乐,并任命右骁卫将军范及为主管官。此外,唐玄宗还挑选了数百名乐工,亲自在梨园教他们演奏法曲,这些人在当时被称为“皇帝梨园弟子”。唐玄宗还教宫中的人学习法曲。唐玄宗又挑选了一些歌伎和舞女,安置在宜春院,由官府各赐给她们家中财物。礼部侍郎张廷、酸枣尉袁楚客二人都为此而上疏,认为:“陛下年纪轻轻,应当尊崇经学儒术,亲近方正之士,崇尚朴素。臣以为陛下应当以喜欢靡靡之音、好巡游狩猎为戒。”唐玄宗虽然未能采纳他们的建议,但都对他们表示赞赏。  [4]中宗以来,贵戚争营佛寺,奏度人为僧,兼以伪妄;富户强丁多削发以避徭役,所在充满。姚崇上言:“佛图澄不能存赵,鸠摩罗什不能存秦,齐襄、梁武,未免祸殃。但使苍生安乐,即是福身;何用妄度奸人,使坏正法!”上从之。丙寅,命有司沙汰天下僧尼,以伪妄还俗者万二千余人。  [4]自唐中宗即位以来,皇亲国戚竞相营建佛寺,奏请度人出家为和尚,其中有不少弄虚作假的;富裕人家的子弟以及身强力壮的男子纷纷削发为僧以逃避徭役,这种人简直到处都是。姚崇向唐玄宗建议道:“佛图澄未能使后赵国运长久,鸠摩罗什也无法使后秦免于覆亡,齐襄帝、梁武帝同样未能免于国破家亡。只要陛下能够使百姓安居乐业,就是有福之身,哪里用得着剃度奸诈之徒为僧,让他们败坏佛法呢!”唐玄宗采纳了他的建议。丙寅(疑误),唐玄宗命令有关部门筛选淘汰全国的和尚尼姑,因弄虚作假被勒令还俗的僧尼共计一万二千余人。  [5]初,营州都督治柳城以镇抚奚、契丹,则天之世,都督赵文失政,奚、契丹攻陷之,是后寄治幽州东渔阳城。或言:“、奚、大欲降唐,正以唐不建营州,无所依投,为默啜所侵扰,故且附之;若唐复建营州,则相帅归化矣。”并州长史、和戎·大武等军州节度大使薛讷信之,奏请击契丹,复置营州;上亦以冷陉之役,欲讨契丹。群臣姚崇等多谏。甲申,以讷同紫微黄门三品,将兵击契丹,群臣乃不敢言。  [5]当初营州都督治所设在柳城,以镇抚奚和契丹,武则天时期,营州都督赵文执行政策失当,柳城被奚、契丹攻陷,此后营州治所就寄居在幽州东部的渔阳城。当地有人传说:“、奚、等部落很想归降大唐,只是由于大唐不在柳城设立营州,所以无所依附投靠,再加上被突厥可汗默啜侵扰,故而暂时依附突厥;假如大唐又在柳城设立营州,那么这些部落就会一个接一个地前来归附。”并州长史兼和戎、大武等军州节度大使薛讷听信了这种传闻,上奏请求进攻契丹,重建营州;唐玄宗也因唐军在冷泾一役中大败的缘故而一直想出兵讨伐契丹。姚崇等大臣们纷纷谏阻。甲申(二十五日),唐玄宗任命薛讷为同紫微黄门三品,率兵攻讨契丹,群臣于是不敢再向玄宗谏阻这件事。  [6]薛王业之舅王仙童,侵暴百姓,御史弹奏;业为之请,敕紫微、黄门覆按。姚崇、卢怀慎等奏:“仙童罪状明白,御史所言无所枉,不可纵舍。”上从之 。由是贵戚束手。  [6]薛王李业的舅父王仙童侵夺欺凌百姓,被御史上奏弹劾;李业为他求情,唐玄宗于是让紫微、黄门复审此案。姚崇、卢怀慎等人奏称道:“王仙童的罪状清楚明白,御史对他的弹劾也并无冤枉之处,不能对他放纵宽宥。”唐玄宗同意了他们的意见。从此皇亲国戚们收敛了一些。  [7]二月,庚寅朔,太史奏太阳应亏不亏。姚崇表贺,请书之史册;从之。  [7]二月,庚寅朔(疑误),太史上奏说是太阳应当亏食却没有亏食。姚崇向玄宗上表致贺,并请求将这件事载入史册,玄宗对此表示同意。  [8]乙未,突厥可汗默啜遣其子同俄特勒及妹夫火拔颉利发、石阿失毕将兵围北庭都护府,都护郭虔击破之。同俄单骑逼城下,虔伏壮士于道侧,突起斩之。突厥请悉军中资粮以赎同俄,闻其已死,恸哭而去。  [8]乙未(初七),突厥可汗默啜派他的儿子同俄特勒、妹夫火拔颉利发、石阿失毕率兵围攻北庭都护府,都护郭虔将突厥兵击败。同俄特勒单枪匹马逼近城下,被郭虔事先埋伏在路旁的勇士跃起斩首。突厥人请求用军中的所有物资换回同俄特勒,后得知他已被杀死,恸哭而去。  [9]丁未,敕:“自今所在毋得创建佛寺;旧寺颓坏应葺者,诣有司陈牒检视,然后听之。”  [9]丁未(十九日),唐玄宗发布敕命:“从今以后各地均不得新建佛寺;原有的佛寺已毁坏应修缮的,一律到有关部门申报,经检查属实,才允许动工修缮。”  [10]闰月,以鸿胪少卿、朔方军副大总管王兼安北大都护、朔方道行军大总管,令丰安、定远、三受降城及旁侧诸军皆受节度。徙大都护府于中受降城,置兵屯田。  [10]闰二月,唐玄宗任命鸿胪寺少卿、朔方军副大总管王兼任安北大都护、朔方道行军大总管,命令丰安、定远、三受降城以及周围各军统归王指挥调度,并且将安北大都护府迁到中受降城,在那里驻扎军队,实行屯田。  [11]丁卯,复置十道按察使,以益州长史陆象先等为之。  [11]丁卯(初九),唐玄宗下诏恢复十道按察使的建置,派益州长史陆象先等人充任按察使。  [12]上思徐有功用法平直,乙亥,以其子大理司直为恭陵令。窦孝谌之子光禄卿豳公希等请以己官爵让以报其德,由是累迁申王府司马。  [12]唐玄宗考虑到徐有功执法公平正直,便于乙亥日(十七日)任命他的儿子、大理司直徐为恭陵令。窦孝谌之子、光禄卿、豳公窦希等人请求将自己的官爵让给徐以报答徐有功的恩德,所以徐得以从大理司直连续升迁为申王府司马。  [13]丙子,申王成义请以其府录事阎楚为其府参军,上许之。姚崇、卢怀慎上言,“先尝得旨,云王公、驸马有所奏请,非墨敕皆勿行。臣窃以量材授官,当归有司;若缘亲故之恩,得以官爵为惠,踵习近事,实紊纪纲。”事遂寝。由是请谒不行。  [13]丙子(十八日),申王李成义请求唐玄宗同意将自己的王府录事闫楚任命为王府参军,唐玄宗表示同意。姚崇和卢怀慎向玄宗进谏道:“臣等在此之前曾得到陛下的旨意,说凡王公、驸马有所奏请,如果没有陛下亲笔书写的墨敕,均不能生效。臣认为根据才能授予官职,是有关部门的职权;倘若由于有亲朋故旧的恩情,就可以以朝廷的官爵相赠,那就是继承中宗皇帝的弊政,这样做实际会紊乱朝廷的法度。”于是这件事便搁置下来。从此请托之风不再流行。  [14]突厥石阿失毕既失同俄,不敢归;癸未,与其妻来奔,以为右卫大将军,封燕北郡王。命其妻曰金山公主。  [14]突厥石阿失毕因损折了可汗之子同俄特勒,不敢回到突厥;癸未(二十五日),石阿失毕携其妻子投奔唐朝,被唐玄宗任命为右卫大将军,封燕北郡王,其妻被册封为金山公主。  [15]或告太子少保刘幽求、太子詹事钟绍京有怨望语,下紫微省按问,幽求等不服。姚崇、卢怀慎、薛讷言于上曰:“幽求等皆功臣,乍就闲职,微有沮丧,人情或然。功业既大,荣宠亦深,一朝下狱,恐惊远听。”戊子,贬幽求为睦州刺史,绍京为果州刺史。紫微侍郎王琚行边军未还,亦坐幽求党贬泽州刺史。  [15]有人告发太子少保刘幽求、太子詹事钟绍京有不满言论,玄宗下令将此二人交由紫微省审讯,刘幽求等人表示不服。姚崇、卢怀慎、薛讷对玄宗进谏道:“刘幽求等人都是功臣,现在突然担任没有实权的闲职,心中稍微有点沮丧,这也是人之常情。他们立下的功勋既大,获得的恩宠也深,一旦因一点小事就被逮捕下狱,恐怕会使天下人感到震惊。”戊子(疑误),唐玄宗将刘幽求贬为睦州刺史,将钟绍京贬为果州刺史。奉旨巡视边防部队尚未回朝的紫微侍郎王琚,也因是刘幽求的同党而获罪,被贬为泽州刺史。  [16]敕:“涪州刺史周利贞等十三人,皆天后时酷吏,比周兴等情状差轻,宜放归草泽,终身勿齿。”  [16]唐玄宗颁下敕命:“涪州刺史周利贞等十三人,都是则天大圣皇后时期的酷吏,只不过是比起周兴等人罪状稍微轻一些,应当削夺这些人的官爵,将他们放归民间,终身不予录用。”  [17]西突厥十姓酋长都担叛。三月,己亥,碛西节度使阿史那献克碎叶等镇,擒斩都担,降其部落二万余帐。  [17]西突厥十姓酋长都担反叛朝廷。三月,己亥(十二日),碛西节度使阿史那献攻克碎叶等镇,活捉都担并将其斩首,招降了他的部落共二万余帐。  [18]御史中丞姜晦以宗楚客等改中宗遗诏,青州刺史韦安石、太子宾客韦嗣立、刑部尚书赵彦昭、特进致仕李峤,于时同为宰相,不能匡正,令监察御史郭震弹之;且言彦昭拜巫赵氏为姑,蒙妇人服,与妻乘车诣其家。甲辰,贬安石为沔州别驾,嗣立为岳州别驾,彦昭为袁州别驾,峤为滁州别驾。安石至沔州,晦又奏安石尝检校定陵,盗隐官物,下州征赃。安石叹曰:“此祗应须我死耳。”愤恚而卒。晦,皎之弟也。  [18]御史中丞姜晦认为宗楚客等人篡改中宗皇帝的遗诏时,现任的青州刺史韦安石、太子宾客韦嗣立、刑部尚书赵彦昭、以特进资格退休的李峤四人都在朝为相,却不能对这种行为加以匡正,便指使监察御史郭震上疏弹劾他们;并且还提到了赵彦昭拜女巫赵氏为姑,身披妇人衣装,和自己的妻子一起乘车到赵氏家中去等事。甲辰(十七日),唐玄宗将韦安石贬为沔州别驾,将韦嗣立贬为岳州别驾,将赵彦昭贬为袁州别驾,将李峤贬为滁州别驾。韦安石抵达沔州后,姜晦又向玄宗上奏说韦安石曾在督察中宗定陵的建造时盗窃隐藏官府财物,并且发文书到沔州向韦安石要赃物。韦安石感叹道:“这只不过是想要我死罢了。”终于愤愤而死。姜晦是姜皎的弟弟。  [19]毁天枢,发匠熔其铁钱,历月不尽。先是,韦后亦于天街作石台,高数丈,以颂功德,至是并毁之。  [19]唐玄宗下令捣毁天枢,并调工匠熔化天枢上的铜铁,历时一月之久仍未熔完。此前韦后为歌颂自己的功德也在西京长安朱雀街上建造了一个高达数丈的石台,这次也被唐玄宗下令一起捣毁。  [20]夏,四月,辛巳,突厥可汗默啜复遣使求婚,自称“乾和永清太驸马、天上得果报天男、突厥圣天骨咄禄可汗。”  [20]夏季,四月,辛巳(二十五日),突厥可汗默啜又派遣使者入朝求婚,他自称为“乾和永清太驸马、天上得果报天男、突厥圣天骨咄禄可汗”。  [21]五月,己丑,以岁饥,悉罢员外、试、检校官,自今非有战功及别敕,毋得注拟。  [21]五月,己丑(初三),由于粮食歉收的缘故,唐玄宗下诏罢除所有员外官、试官、检校官,并且规定以后这三种官,除非是立有战功或者是由皇帝降下别敕特行录用,吏部和兵部一律不得注拟。  [22]己酉,吐蕃相坌达延,遗宰相书,请先遣解琬至河源正二国封疆,然后结盟。琬尝为朔方大总管,故吐蕃请之。前此琬以金紫光禄大夫致仕,复召拜左散骑常侍而遣之。又命宰相复坌达延书,招怀之。琬上言,吐蕃必阴怀叛计,请预屯兵十万于秦、渭等州以备之。  [22]己酉(二十三日),吐蕃宰相坌达延写给唐朝宰相一封信,信中要求朝廷先派解琬到河源划定两国的边界,然后两国再订立盟约。解琬曾经担任朔方大总管,所以吐蕃特意要求朝廷派他前往。由于在这之前解琬已经以金紫光禄大夫之职退休,所以唐玄宗又将他召入朝中,任命他为左散骑常侍并派他前往河源。此外玄宗还让宰相给坌达延回信以便对他进行招抚怀柔。解琬对唐玄宗进言,认为吐蕃一定心怀鬼胎,准备反叛,请玄宗预先在秦、渭等州屯兵十万以防意外事变的发生。  [23]黄门监魏知古,本起小吏,因姚崇引荐,以至同为相。崇意轻之,请知古摄吏部尚书、知东都选事,遣吏部尚书宋于门下过官;知古衔之。  [23]黄门监魏知古本是小吏出身,凭借着姚崇的引荐,才与姚崇同朝为相。姚崇内心里有些轻视他,所以让他代理吏部尚书职务,负责主持东都洛阳的官吏铨选之事,另派吏部尚书宋在门下省负责审定吏部、兵部注拟的六品以下职事官。魏知古因此对姚崇十分不满。  崇二子分司东都,恃其父有德于知古,颇招权请托;知古归,悉以闻。他日,上从容问崇:“卿子才性何如?今何官也?”崇揣知上意,对曰:“臣有三子,两在东都,为人多欲而不谨;是必以事干魏知古,臣未及问之耳。”上始以崇必为其子隐,及闻崇奏,喜问:“卿安从知之?”对曰:“知古微时,臣卵而翼之。臣子愚,以为知古必德臣,容其为非,故敢干之耳。”上于是以崇为无私,而薄知古负崇,欲斥之。崇固请曰:“臣子无状,挠陛下法,陛下赦其罪,已幸矣;苟因臣逐知古,天下必以陛下为私于臣,累圣政矣。”上久乃许之。辛亥,知古罢为工部尚书。  姚崇的两个儿子在分设于东都洛阳的中央官署任职,倚仗其父对魏知古有恩,大肆揽权,为他人私下向魏知古求官;魏知古回到长安后,把这些事全都告诉了玄宗皇帝。过了几天,玄宗漫不经心地向姚崇问道:“您的儿子才干品性怎么样?现在担任什么官职啊?”姚崇揣摸到了玄宗的心思,便回答说:“臣有三个儿子,其中有两个在东都任职,他们为人欲望很大,行为也很不检点;现在他们一定是有事私下嘱托魏知古,只不过是臣没有来得及去讯问他们而已。”唐玄宗原先以为姚崇一定会为他的儿子隐瞒,在听了他的这番回答之后,高兴地问道:“您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姚崇回答说:“在魏知古地位卑微之时,臣曾经多方关照他。臣的儿子非常愚鲁,认为魏知古一定会因此而感激臣,从而会容忍他们为非作歹,所以才敢于向他干求请托。”唐玄宗因此而认为姚崇忠正无私,而看不起魏知古的忘恩负义,想要罢黜他的职务。姚崇坚决地请求玄宗不要这样做,他说:“此事乃是臣的两个儿子有罪,破坏了陛下的法度,陛下赦免了他们的罪过,臣已经是感到万幸了;如果由于臣的缘故而斥逐魏知古,天下的人们一定会认为陛下是在偏袒臣,这样会累及圣朝的声誉。”唐玄宗沉吟了很久才答应了他的请求。辛亥(二十五日),魏知古被免去相职,改任工部尚书。  [24]宋王成器,申王成义,于上兄也;岐王范,薛王业,上之弟也;豳王守礼,上之从兄也。上素友爱,近世帝王莫能及;初即位,为长枕大被,与兄弟同寝。诸王每旦朝于侧门,退则相从宴饮,斗鸡,击,或猎于近郊,游赏别墅,中使存问相望于道。上听朝罢,多从诸王游,在禁中,拜跪如家人礼,饮食起居,相与同之。于殿中设五幄,与诸王更处其中。或讲论赋,间以饮酒、博弈、游猎,或自执丝竹;成器善笛,范善琵琶,与上更奏之。诸王或有疾,上为之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业尝疾,上方临朝,须臾之间,使者十返。上亲为业煮药,回飙吹火,误上须,左右惊救之。上曰:“但使王饮此药而愈,须何足惜?”成器尤恭慎,未尝议及时政,与人交结;上愈信重之,故谗间之言无自而入。然专以声色畜养娱乐之,不任以职事。群臣以成器等地逼,请循故事出刺外州。六月,丁巳,以宋王成器兼岐州刺史,申王成义兼豳州刺史,豳王守礼兼虢州刺史,令到官但领大纲,自余州务,皆委上佐主之。是后诸王为都护、都督、刺史者并准此。  [24]宋王李成器和申王李成义是玄宗的兄长;岐王李范和薛王李业是玄宗的弟弟;豳王李守礼是玄宗的堂兄。唐玄宗一向对兄弟十分友爱,这一点是近世帝王比不上的;玄宗刚刚即皇帝位时,特意让人做了一套长长的枕头和一床特别宽大的被子,以便他能够与兄弟们同床共寝。诸王每天早上在侧门朝见天子,退下后便聚在一起进膳饮酒、斗鸡、击;或者是到京城近郊去狩猎,或者是到别墅里观赏游玩,奉命前去问候的宦官络绎不绝。唐玄宗在每天临朝听政之后,经常与诸王在一起游乐,兄弟们在宫中相处时,彼此跪拜都依照家人的礼节,饮食起居也无分别。玄宗还下令在宫中设置五座帐幕,自己与诸王轮流在里面住宿。他们有时在一起谈论、一起赋诗,有时饮酒,有时玩博戏下围棋,有时策马纵犬外出打猎,有时手持丝竹乐器吹拉弹唱;李成器擅长吹奏笛子,李范擅长弹奏琵琶,他们都曾和玄宗在一起轮流演奏。诸王中倘若有哪一位生了病,玄宗甚至急得终日吃不下饭、终夜睡不着觉。有一次薛王李业生了病,当时玄宗正在临朝听政,一会儿功夫就十次派使者前往问候。唐玄宗还亲手为李业熬制汤药,旋风吹来,燃着玄宗的胡须,左右侍从赶忙上前帮他扑火。唐玄宗说道:“只要薛王服下这碗药以后病能痊愈,朕的胡须有什么值得可惜呢?”宋王李成器平日尤其恭敬谨慎,从不谈起有关朝政的事,也从不与他人结交;玄宗也因此而越发信任他,所以破坏和离间兄弟感情的话也无从进入。即使如此,玄宗也只是一味用声色犬马、衣食器玩等来尽量使他们得到快乐,而从不任命他们什么具体的职务。群臣认为宋王李成器等人地位逼近皇帝,便请玄宗按照历朝的惯例放他们到地方任刺史。六月,丁巳(初二),唐玄宗任命宋王李成器兼任岐州刺史,申王李成义兼任豳州刺史,豳王李守礼兼任虢州刺史,要他们到任之后只管重要事条,其他的行政事务都委托长史、司马负责处理。从此以后诸王任都护、都督、刺史的也都照此办理。  [25]丙寅,吐蕃使其宰相尚钦藏来献盟书。  [25]丙寅(十一日),吐蕃赞普派遣宰相尚钦藏入朝进献两国的盟书。  [26]上以风俗奢靡,秋,七月,乙未,制:“乘舆服御、金银器玩,宜令有司销毁,以供军国之用;其珠玉、锦绣,焚于殿前;后妃以下,皆毋得服珠玉锦绣。”戊戌,敕:“百官所服带及酒器、马衔、镫,三品以上,听饰以玉,四品以金,五品以银,自余皆禁之;妇人服饰从其夫、子。其旧成锦绣,听染为皂。自今天下更毋得采珠玉,织绵绣等物,违者杖一百,工人减一等。”罢两京织锦坊。  [26]唐玄宗认为社会风俗日益趋于奢侈腐化。秋季,七月,乙未(初十),玄宗颁布制命:“天子使用的金银器物,都应由有关部门负责销熔,以供军国财政支出的需要;凡属珠宝玉器、锦绣织物,均在殿前焚毁;宫中自后妃以下,一律不得使用以珠玉锦绣制成的物品。”戊戌(十三日),唐玄宗又发布敕命:“文武百官所使用的腰带、酒器、马嚼子、马蹬,三品以上的,可以用玉来装饰;四品官,可以用金来装饰;五品官,可以用银来装饰;其余官员一律禁止使用任何饰物;妇女使用的饰物随从其丈夫或儿子。至于过去织成的锦绣,可以染成黑色使用。从今以后全国各地均不得采集珠玉,纺织锦绣织物,违犯这项禁令的处以杖刑一百,工匠违反禁令的减一等治罪。”玄宗还下令撤消了设于东西两京的织锦坊。  臣光曰:明皇之始欲为治,能自刻厉节俭如此,晚节获以奢败;甚哉奢靡之易以溺人也!《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可不慎哉!  臣司马光曰:“唐明皇即位之初,励精图治,能这样严格要求自己、这样节俭,可到晚年仍然由于奢侈导致国家败落;奢靡之风对于人的腐蚀实在是太厉害了!《诗经》上说:“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对此怎么可以不慎之又慎呢!  [27]薛讷与左监门卫将军杜宾客、定州刺史崔宣道等将兵六万出檀州击契丹。宾客以为“士卒盛夏负戈甲,赍资粮,深入寇境,难以成功。”讷曰:“盛夏草肥,羔犊孳息,因粮于敌,正得天时,一举灭虏,不可失也。”行至滦水山峡中,契丹伏兵遮其前后,从山上击之,唐兵大败,死者什八九。讷与数十骑突围,得免,虏中嗤之,谓之“薛婆”。薛宣道将后军,闻讷败,亦走。讷归罪于宣道及胡将李思敬等八人,制悉斩之于幽州。庚子,敕免讷死,削除其官爵;独赦杜宾客之罪。  [27]薛讷与左监门卫将军杜宾客、定州刺史崔宣道等人率领六万人马自檀州出击契丹。杜宾客认为:“在此盛夏时节,兵士身穿铠甲手执兵器,还要携带军需粮草,孤军深入敌境,恐怕难以取胜。”薛讷道:“盛夏时节草木茂盛,牛羊大量生长繁殖,我们可以就敌取粮,正得天时,这是一举消灭敌人的时机,不可失去呀。”当大军走到滦河流经的峡谷时,遭到了契丹伏兵的前后堵截,契丹兵又从山上发动进攻,唐军因此而一败涂地,阵亡的将士达到全军总数的十分之八、九。薛讷仅带着几十名骑兵突出重围,幸免于难,契丹兵嘲笑他,称他为“薛婆”。崔宣道负责指挥后续部队,听说薛讷已经战败,便也掉头逃走。薛讷将此次失败的责任全部推到崔宣道和胡将李思敬等八人的身上,唐玄宗下令将这八个人全部斩首于幽州。庚子(十五日),唐玄宗发布敕命,免去薛讷的死罪,削除他的官爵,只有杜宾客一人得到赦免。  [28]壬寅,以北庭都护郭虔为凉州剌史、河西诸军州节度使。  [28]壬寅(十七日),唐玄宗任命北庭都护郭虔为凉州刺史、河西诸军州节度使。  [29]果州刺史钟绍京心怨望,数上疏妄陈休咎;乙巳,贬溱州刺史。  [29]果州刺史钟绍京对朝廷心怀不满,屡次上疏玄宗妄谈吉凶;乙巳(二十日),唐玄宗将钟绍京贬为溱州刺史。  [30]丁未,房州刺史襄王重茂薨,辍朝三日,追谥曰殇皇帝。  [30]丁未(二十二日),房州刺史襄王李重茂去世,唐玄宗为此而停止朝会三天,并将他追谥为殇皇帝。  [31]戊申,禁百官家毋得与僧、尼、道士往还。壬子,禁人间铸佛、写经。  [31]戊申(二十三日),玄宗下令禁止文武百官及其家属与和尚、尼姑、道士互相往来。壬子(二十七日),玄宗又下令禁止民间铸造佛象和抄写佛经。  [32]宋王成器等请献兴庆坊宅为离宫;甲寅,制许之,始作兴庆宫,仍各赐成器等宅,环于宫侧。又于宫西南置楼,题其西曰:“花萼相辉之楼”,南曰“勤政务本之楼”。上或登楼,闻王奏乐,则召升楼同宴,或幸其所居尽欢,赏赉优渥。  [32]宋王李成器等人请求将兴庆坊的宅第贡献出来作为供皇帝用的离宫;甲寅(二十九日),唐玄宗发布制命,接受了他们的请求,同时开始了兴庆宫的修建工程,并将环绕兴庆宫的宅第分别赐予李成器等人。唐玄宗又下令在兴庆宫的西南边建造两座楼,西边的楼题名为“花萼相辉之楼”,南边的楼题名为“勤政务本之楼”。有时玄宗在楼上听到诸王在自己的宅第里奏乐的声音,便将他们全都召到楼上与自己一起吃饭,有时玄宗则亲临诸王家中与大家同乐,对诸王的赏赐也十分优厚。  [33]乙卯,以岐王范兼绛州刺史,薛王业兼同州刺史。仍敕宋王以下每季二人入朝,周而复始。  [33]乙卯(三十日),唐玄宗任命岐王李范兼任绛州刺史,薛王李业兼任同州刺史,并规定自宋王李成器以下各王,每季度有两人入朝,周而复始。  [34]民间讹言,上采择女子以充掖庭,上闻之,八月,乙丑,令有司具车牛于崇明门,自选后宫无用者载还其家;敕曰:“燕寝之内,尚令罢遣;闾阎之间,足可知悉。”  [34]民间纷纷谣传唐玄宗将挑选美女以充实后宫,玄宗听到了这种传闻后,八月,乙丑(初十),下令有关部门在崇明门准备好车辆和牛马,然后亲自从后宫中选出多余的宫女,让他们坐车回家,并且发布敕命说:“朕对于后宫中的宫女,尚且要遣返回家,对于民间女子会怎么样,应当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35]乙亥,吐蕃将坌达延、乞力徐帅众十万寇临洮,军兰州,至于渭源,掠取牧马;命薛讷白衣摄左羽林将军,为陇右防御使,以右骁卫将军常乐郭知运为副使,与太仆少卿王帅兵击之。辛巳,大募勇士,诣河、陇就讷教习。  [35]乙亥(二十日),吐蕃将领坌达延、乞力徐率领十万人马进犯临洮,敌军大队人马驻扎在兰州,还派兵进入渭源地区掠取牧马;唐玄宗命令薛讷以布衣之身代理左羽林将军职务,出任陇右防御使,任命右骁卫将军、常乐县人郭知运为陇右防御副使,与太仆寺少卿王一起率军迎击吐蕃军队。辛巳(二十六日),唐玄宗下令大量招募勇士,并派他们前往河、陇地区接受薛讷的训练。  初,鄯州都督杨矩以九曲之地与吐蕃,其地肥饶,吐蕃就之畜牧,因以入寇。矩悔惧自杀。  起初,唐鄯州都督杨矩,怂勇唐睿宗同意将河西九曲之地送给吐蕃作金城公主的汤沐邑。这里土地肥沃,牧草鲜美,吐蕃在这里大量放养牛马,并且以它为依托进犯大唐。杨矩对自己当初的行为追悔莫及,再加上担心朝廷降罪,自杀身死。  [36]乙酉,太子宾客薛谦光献武后所制《豫州鼎铭》,其末云:“上玄降鉴,方建隆基。”以为上受命之符。姚崇表贺,且请宣示史官,颁告中外。  [36]乙酉(疑误),太子宾客薛谦光向玄宗进献了武则天所制的《豫州鼎铭》,铭文的最后有这样的话:“上玄降鉴,方建隆基。”薛谦光认为这就是玄宗受命于天的符瑞。姚崇为此上表唐玄宗表示祝贺,请求玄宗下诏将这段铭文向史官宣示,并颁告朝廷内外。  臣光曰:日食不验,太史之过也;而君臣相贺,是诬天也。采偶然之文以为符命,小臣之谄也;而宰相因而实之,是侮其君也。上诬于天,下侮其君,以明皇之明,姚崇之贤,犹不免于是,岂不惜哉!  臣司马光曰:日食应该出现却没有出现,是太史工作的失误;而君臣为此而相互称贺,则是诬蔑上天。搜求偶然出现的文辞作为帝王受命于天的符瑞,是小臣对君主的阿谀奉承;而宰相接着将它坐实,则是亵渎了他的君主。以唐明皇的英明,姚崇的德才兼备,仍然不能免于出现这种诬蔑上天、亵渎君王的行为,岂不令人感到可惜!  [37]九月,戊申,上幸骊山温汤。  [37]九月,戊申(二十四日),唐玄宗来到骊山温泉。  [38]敕以岁稔伤农,令诸州修常平仓法;江、岭、淮、浙、剑南地下湿,不堪贮积,不在此例。  [38]鉴于这一年粮食丰收,为防止谷贱伤农,唐玄宗发布敕命,让地方各州重立常平仓法;惟独江、岭、淮、浙、剑南等地因地势低洼潮湿,不利于粮食的储藏,不在此例。  [39]突厥可汗默啜衰老,昏虐愈甚;壬子,葛逻禄等部落诣凉州降。  [39]突厥可汗默啜衰老,更加昏聩残暴。壬子(二十八日),葛逻禄等部落到凉州投降大唐。  [40]冬,十月,吐蕃复寇渭源。丙辰,上下诏欲亲征,发兵十余万人,马四万匹。  [40]冬季,十月,吐蕃军队再次进犯渭源。丙辰(初二),唐玄宗下诏表示要亲自率兵前去征讨,并调集军士十余万人,战马四万匹。  [41]戊午,上还宫。  [41]戊午(初四),唐玄宗回到宫中。  [42]甲子,薛讷与吐蕃战于武街,大破之。时太仆少卿陇右群牧使王帅所部二千人与讷会击吐蕃。坌达延将吐蕃兵十万屯大来谷,选勇士七百,衣胡服,夜袭之,多置鼓角于其后五里,前军遇敌大呼,后人鸣鼓角以应之。虏以为大军至,惊惧,自相杀伤,死者万计。讷时在武街,去大来谷二十里,虏军塞其中间;复夜出袭之,虏大溃,始得与讷军合。追奔至洮水,复战于长城堡,又败之,前后杀获数万人。丰安军使王海宾战死。  [42]甲子(初十),薛讷与吐蕃军队在武街作战,取得了巨大的胜利。当时太仆少卿、陇右群牧使王率领属下二千人马与薛讷合击吐蕃军队。坌达延率十万吐蕃兵驻扎在大来谷。王选拔了七百名勇士,身着胡人的服装,夜间袭击吐蕃军队,又在这七百人后面五里远的地方安排了很多战鼓和号角。先锋部队与敌军相遇后即大声呼喊,后面的人击鼓吹角与之呼应,吐蕃兵误以为唐军大部队袭来,惊慌失措,以至于自相残杀,死的人以万计算。薛讷的部队这时还驻扎在距大谷二十里的武街,在这两地之间挤满了溃败的吐蕃兵。王又一次率军乘夜出击,吐蕃兵一败涂地,王这才得以与薛讷的部队会师。唐军乘胜追击溃败的吐蕃兵,一直追到洮水,两军又在长城堡展开激战,吐蕃军队再次大败,先后被杀被俘的达数万人之多。在这次战役中,丰安军使王海宾阵亡。  戊辰,姚崇、卢怀慎等奏:“顷者吐蕃以河为境,神龙中尚公主,遂逾河筑城,置独山、九曲两军,去积石三百里,又于河上造桥。今吐蕃既叛,宜毁桥拔城。”从之。  戊辰(十四日),姚崇、卢怀慎等上奏道:“以往吐蕃与我大唐一向以黄河为界,中宗神龙年间娶了大唐公主,于是越过黄河到大唐境内修筑城池,设置了独山、九曲两军,两军距离积石军三百里,又在黄河之上架起了桥梁。现在吐蕃既已背叛了朝廷,我们就应该拆毁他们的桥梁拔掉他们的城池。”唐玄宗对此表示同意。  以王海宾之子忠嗣为朝散大夫、尚辇奉御,养之宫中。  唐玄宗任命王海宾之子王忠嗣为朝散大夫、尚辇奉御,并且下令将他接到宫中抚养。  [43]己巳,突厥可汗默啜又遣使求婚,上许以来岁迎公主。  [43]己巳(十五日),突厥可汗默啜又派遣使者入朝,请求与大唐通婚,唐玄宗答应他明年来迎娶公主。  [44]突厥十姓胡禄屋等诸部诣北庭请降,命都护郭虔抚存之。  [44]突厥十姓胡禄屋等部落来到北庭都护府请求归降,玄宗命令北庭都护府都护郭虔抚恤慰问他们。  [45]乙酉,命左骁卫郎将尉迟使于吐蕃,宣慰金城公主。吐蕃遣其大臣宗俄因矛至洮水请和,用敌国礼;上不许。自是连岁犯边。  [45]乙酉(疑误),唐玄宗派遣左骁卫郎将尉迟出使吐蕃,慰问金城公主。吐蕃派遣大臣宗俄因矛到洮水请求和解,并且要求两国用对等的礼节,唐玄宗不同意。从此吐蕃连年侵犯边境。  [46]十一月,辛卯,葬殇皇帝。  [46]十一月,辛卯(初七),安葬殇皇帝李重茂。  [47]丙申,遣左散骑常侍解琬诣北庭宣尉突厥降者,随便宜区处。  [47]丙申(十二日),唐玄宗派左散骑常侍解琬前往北庭都护府安抚归降的突厥胡禄屋等部落,允许他遇事因利乘便,自行决断处置。  [48]十二月,壬戌,沙陀金山入朝。  [48]十二月,壬戌(初九),沙陀金山入朝谒见玄宗。  [49]甲子,置陇右节度大使,须嗣鄯、奉、河、渭、兰、临、武、洮、岷、郭、叠、宕十二州,以陇右防御副使郭知运为之。  [49]甲子(十一日),唐玄宗下令设置陇右节度大使,管辖鄯、秦、河、渭、兰、临、武、洮、岷、廓、叠、宕十二州,任命陇右防御副使郭知运为陇右节度大使。  [50]乙丑,立皇子嗣真为王,嗣初为鄂王,嗣主为鄄王。辛巳,立郢王嗣谦为皇太子。嗣真,上之长子,母曰刘华妃。嗣谦,次子也,母曰赵丽妃;丽妃以倡进,有宠于上,故立之。  [50]乙丑(十二日),唐玄宗封皇子李嗣真为王,李嗣初为鄂王,李嗣主为鄄王。辛巳(二十八日),唐玄宗将郢王李嗣谦立为皇太子。李嗣真是玄宗的长子,他的母亲是刘华妃。李嗣谦是玄宗的次子,他的母亲是赵丽妃;赵丽妃本是歌舞妓出身,受到唐玄宗的宠爱,所以她的儿子李嗣谦被立为皇太子。  [51]是岁,置幽州节度、经略、镇守大使,领幽、易、平、檀、妫、燕六州。  [51]唐玄宗在这一年设置了幽州节度、经略镇守大使,管辖幽、易、平、檀、妫、燕六州。  [52]突骑施可汗守忠之弟遮弩恨所分部落少于其兄,遂叛入突厥,请为乡导,以伐守忠。默啜遣兵二万击守忠,虏之而还。谓遮弩曰:“汝叛其兄,何有于我!”遂并杀之。  [52]突骑施可汗守忠的弟弟遮弩对于自己所分得的部落少于其兄极为不满,于是背叛守忠,逃入突厥,并请求作突厥兵的响导,以讨伐守忠。突厥可汗默啜派二万人马进攻守忠,将他俘获之后带到突厥。默啜对遮弩说:“你背叛了你的兄长,对我还有什么用处呢!”于是将这兄弟二人一起杀死。三年(乙卯、715)  三年(乙卯、公元715年  [1]春,正月,癸卯,以卢怀慎检校吏部尚书兼黄门监。怀慎清谨俭素,不营资产,虽贵为卿相,所得俸赐,随散亲旧,妻子不免饥寒,所居不蔽风雨。  [1]春季,正月,癸卯(二十日),唐玄宗任命卢怀慎为检校吏部尚书兼黄门监。卢怀慎为官清廉谨慎,生活节俭朴素,从不谋求资财产业。虽然作了卿相的高官,但常将得到的俸禄和赏赐随手周济亲朋故旧,因而他自己的妻子儿女的生活不能免于饥寒,他所住的房子也因长期失修而难以遮风挡雨。  姚崇尝有子丧,谒告十余日,政事季积,怀慎不能决,惶恐,入谢于上。上曰:“朕以天下事委姚崇,以卿坐镇雅俗耳。”崇既出,须臾,裁决俱尽,颇有得色,顾谓紫微舍人齐浣曰:“余为相,可比何人?”浣未对。崇曰:“何如管、晏?”浣曰:“管、晏之法虽不能施于后,犹能没身。公所为法,随复更之,似不及也。”崇曰:“然则竟如何?”浣曰:“公可谓救时之相耳。”崇喜,投笔曰:“救时之相,岂易得乎!”  姚崇曾有一次为儿子办丧事请了十几天的假,从而使得应当处理的政务堆积成山,卢怀慎无法决断,感到十分惶恐,入朝向玄宗谢罪。唐玄宗对他说:“朕把天下之事委托给姚崇,只是想让您安坐而对雅士俗人起镇抚作用罢了。”姚崇假满复出之后,只用了一会儿功夫便将未决之事处理完毕,不禁面有得意之色,回头对紫微舍人齐浣道:“我作宰相,可以与历史上那些宰相相比?”齐浣没有回答。姚崇继续问道:“我与管仲、晏婴相比,谁更好些?”齐浣回答说:“管仲、晏婴所奉行的法度虽然未能传之后世,起码也做到终身实施。您所制定的法度则随时更改,似乎比不上他们。”姚崇又问道:“那么到底我是什么样的宰相呢?”齐浣回答说:“您可以说是一位救时之相。”姚崇听后十分高兴,将手中的笔扔在桌案上说:“一位救时宰相,也是不容易找到的呀!”  怀慎与崇同为相,自以才不及崇,每事推之,时人谓之“伴食宰相”。  卢怀慎与姚崇同时担任宰相,自认为才能不及姚崇,所以每遇到一件事,都要请姚崇处理,当时的人将他称为“伴食宰相”。  臣光曰:昔鲍叔之于管仲,子皮之于子产,皆位居其上,能知其贤而下之,授以国政;孔子美之。曹参自谓不及萧何,一遵其法,无所变更;汉业以成。夫不肖用事,为其僚者,爱身保禄而从之,不顾国家之安危,是诚罪人也。贤智用事,为其僚者,愚惑以乱其治,专固以分其权,嫉以毁其功,愎戾以窃其名,是亦罪人也。崇,唐之贤相,怀慎与之同心戮力,以济明皇太平之政,夫何罪哉!秦誓曰:“如有一介臣,断断猗,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如自其口出,是能容之,以保我子孙黎民,亦职有利哉。”怀慎之谓矣。  臣司马光曰:春秋时期齐国的鲍叔牙对于管仲,郑国的子皮对于子产,都是前者职位在后者之上,因为了解后者的贤能而甘居其下,将治理国家的大权交给他们,这种做法受到了孔子的赞赏。汉朝丞相曹参自认为才能不及萧何,因而完全奉行萧何制定的法度,不加任何修改,汉家的功业即因此而得以成就。如果不贤的人当权,作为他的僚属,为了苟全性命保有禄位,无原则地秉承上司的旨意行事,不顾国家的安危得失,这种人真是国家的罪人。如果贤良明智的人当权,作为他的僚属,用欺诈蛊惑来扰乱他的布署,用独断固执来削弱他的权力,用百般嫉妒来诋毁他的功绩,用执拗乖僻来窃取他的名望,这种人也是国家的罪人。姚崇是唐朝的贤相,卢怀慎与他齐心协力,以成就唐明皇太平盛世的基业,对他有什么可以责备的呢!《尚书·秦誓》上说:“如果有一位臣子,一心守善而没有什么其他的本领,他的心地宽广休美,能够容人容物。别人有了本事,就好像是他自己的本事一样;别人才能出众,他能做到不仅口中常常加以称道,而且真正能从内心里喜欢上这个人。这是能容人的人,用他安定我的子孙臣民,则我的子孙臣民是能得到好处的啊。”这段话所说的就是象卢怀慎这样的人。  [2]御史大夫宋坐监朝堂杖人杖轻,贬睦州刺史。  [2]御史大夫宋因在朝堂上监督杖刑时处刑轻于罪人应得之刑,被唐玄宗贬为睦州刺史。  [3]突厥十姓降者前后万余帐。高丽莫离支文简,十姓之婿也,二月,与跌都督思泰等亦自突厥帅众来降;制皆以河南地处之。  [3]突厥十姓中先后归降大唐的达一万余帐。高丽族的莫离支文简是突厥十姓的女婿,二月,也与跌都督思泰等人率众从突厥前来归降。唐玄宗下令用黄河以南的区域来安置所有前来归降的突厥部众。  [4]三月,胡禄屋酋长支匐忌等入朝。上以十姓降者浸多,夏,四月,庚申,以右羽林大将军薛讷为凉州镇〔军〕大总管,赤水等军并受节度,居凉州;右卫大将军郭虔为朔州镇〔军〕大总管,和戎等军并受节度,居并州,勒兵以备默啜。  [4]三月,突厥十姓中的胡禄屋酋长支匐忌等入朝谒见唐玄宗。夏季,四月,庚申(初九),由于突厥十姓归降朝廷的越来越多,唐玄宗任命右羽林大将军薛讷为凉州镇大总管,驻凉州,赤水等军都受他指挥调度;又任命左卫大将军郭虔为朔州镇大总管,驻并州,和戎等军都受他调度指挥,负责领兵防备突厥可汗默啜的进犯。  默啜发兵击葛逻禄、胡禄屋、鼠尼施等,屡破之;敕北庭都护汤嘉惠、左散骑常侍解琬等发兵救之。五月,壬辰,敕嘉惠等与葛逻禄、胡禄屋、鼠尼施及定边道大总管阿史那献互相应援。  突厥可汗默啜发兵征讨葛逻禄、胡禄屋、鼠尼施等部落,连战皆捷。唐玄宗命令北庭都护汤嘉惠、左散骑常侍解琬等人出兵相救。五月,壬辰(十二日),唐玄宗又命令汤嘉惠等人与葛逻禄、胡禄屋、鼠尼施以及定边道大总管阿史那献的军兵互相策应。  [5]山东大蝗,民或于田旁焚香膜拜设祭而下不敢杀,姚崇奏遣御史督州县捕而瘗之。议者以为蝗众多,除不可尽;上亦疑之。崇曰:“今蝗满山东,河南、北之人,流亡殆尽,岂可坐视食苗,曾不救乎!借使除之不尽,犹胜养以成灾。”上乃从之。卢怀慎以为杀蝗太多,恐伤和气。崇曰:“昔楚庄吞蛭而愈疾,孙叔杀蛇而致福,奈何不忍于蝗而忍人之饥死乎!若使杀蝗有祸,崇请当之。”  [5]山东出现特大蝗虫灾害,有些灾民在受灾田地的旁边焚香膜拜设祭祈福,却不敢下手捕杀蝗虫。姚崇奏请派遣御史督促各州县捕杀埋葬蝗虫。有些人认为蝗虫数量太多,无法尽行除灭,玄宗也对此举能否奏效感到疑惑。姚崇说;“现在山东蝗虫漫山遍野,黄河南北两岸百姓逃亡略尽,岂可坐视蝗虫吞噬禾苗,却不动手灭蝗救灾呢!即使这样做没能将蝗虫全部杀死,也要比养蝗虫造成灾害强。”唐玄宗于是同意按他的意见去办。卢怀慎认为如果杀灭的蝗虫太多,恐怕会对天地阴阳之气的调和造成妨害。姚崇道:“当年楚庄王吞吃了水蛭,他的病就痊愈了;孙叔敖杀死了两头蛇,上天降福给他。为什么不忍心看到蝗虫被杀死却忍心看着百姓被饿死呢!倘若杀死蝗虫会招来灾祸,那么我姚崇请求一人承当责任!”  [6]秋,七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6]秋季,七月,庚辰朔(初一),出现日食。  [7]上谓宰相曰:“朕每读书有所疑滞,无从质问;可选儒学之士,日使入内侍读。”卢怀慎荐太常卿马怀素,九月,戊寅,以怀素为左散骑常侍,使与右散骑常侍褚无量更日侍读。每至阁门,令乘肩舆以进;或在别馆道远,听于宫中乘马。亲送迎之,待以师傅之礼。以无量羸老,特为之造腰舆,在内殿令内侍舁之。  [7]唐玄宗对宰相们说:“每当朕读书遇到疑难问题的时候,都找不到一个可以请教的人;你们可以挑选儒学之士,每天入宫侍读。”卢怀慎推荐了太常寺卿马怀素。九月戊寅(疑误),玄宗任命马怀素为左散骑常侍,让他与右散骑常侍褚无量每人一天地轮流入宫侍读。每次他们到宫门,玄宗都让人用肩舆将他们抬进宫内;有时因为在别馆道远,就允许他们在宫中骑马。玄宗还亲自迎送,用对待师傅的礼节侍奉他们。由于褚无量年老体衰,玄宗特意让人为他做了一顶腰舆,褚无量在内殿时,玄宗就让内侍们用腰舆抬着他走。  [8]九姓思结都督磨散等来降;己未,悉除官遣还。  [8]九姓思结都督磨散等人前来归降,己未(疑误),唐玄宗全部委以官职,将他们遣还。  [9]西南蛮寇边,遣右骁卫将军李玄道发戎、泸、夔、巴、梁、凤等州兵三万人并旧屯兵讨之。  [9]西南诸蛮进犯边界,唐玄宗派右骁卫将军李玄道调集戎、泸、夔、巴、梁、凤等州兵马三万人,会同边地原有驻屯兵马前往征讨。  [10]壬戌,以凉州大总管薛讷为朔方道行军大总管,太仆卿吕延祚、灵州刺史杜宾客副之,以讨突厥。  [10]壬戌(疑误),唐玄宗任命凉州大总管薛讷为朔方道行军大总管,任命太仆寺卿吕延祚和灵州刺史杜宾客为朔方道行军副总管,率兵征讨突厥。  [11]甲子,上幸凤泉汤;十一月,乙卯,还京师。  [11]甲子(疑误),唐玄宗来到岐州县境内的凤泉汤;十一月乙卯(疑误),玄宗回到京师。  [12]刘幽求自杭州刺史徙郴州刺史,愤恚,甲申,卒于道。  [12]刘幽求自杭州刺史改任彬州刺史,心中愤愤不平。甲申(初六),刘幽求在赴任的路上去世。  [13]丁酉,以左羽林大将军郭虔兼安西大都护、四镇经略大使。虔请自募关中兵万人诣安西讨击,皆给递驮及熟食;敕许之。将作大匠韦凑上疏,以为:“今西域服从,虽或时有小盗窃,旧镇兵足以制之。关中常宜充实,以强干弱枝。自顷西北二虏寇边,凡在丁壮,征行略尽,岂宜更募骁勇,远资荒服!又,一万征人行六千余里,咸给递驮熟食,道次州县,将何以供!秦、陇之西,户口渐少,凉州已往,沙碛悠然,遣彼居人,如何取济?纵令必克,其获几何?倘稽天诛,无乃甚损!请计所用、所得,校其多少,则知利害。昔唐尧之代,兼爱夷、夏,中外义安;汉武穷兵远征,虽多克获,而中国疲耗。今论帝王之盛德者,皆归唐尧,不归汉武;况邀功不成者,复何足比议乎!”时姚崇亦以虔之策为不然。既而虔卒无功。  [13]丁酉(十九日),唐玄宗任命左羽林大将军郭虔兼任安西大都护、安西四镇经略大使。郭虔请求自行招募关中士卒一万人到安西讨击胡人,并且要求由官府负责向这些人提供运输工具和做好的干粮。唐玄宗批准了他的请求。将作大匠韦凑上疏认为:“现在西域各族均已臣服朝廷,虽然有时也常出现一些轻微的盗窃现象,但当地原有的官军就完全能够控制局势。相反,为了做到强干弱枝,关中地区的军事防务倒是应该大大加强。自近年西北两大敌人侵犯边境以来,关中各地壮丁,几乎被征发殆尽,怎么能够再次招募骁勇之士派遣到那么边远的地方去呢!再说,一万名丁壮长途跋涉六千余里,还要全部由官府提供运输工具和熟食,沿途经过的州县又怎么支付得了这样庞大的开支!秦、陇以西,户口逐渐减少,过了凉州以后,到处都是戈壁沙漠,把这么多人派到那样的地方去驻守,又从哪里去筹措军需呢!纵然此次发兵有十足的取胜把握,能得到的东西又有多少呢?倘若征伐计划受到延误,岂不是所失更大!陛下只要认真计算一下此行的所用与所得,两相比较,就可以知道其中的利害与得失。上古唐尧之时,仁爱兼及华夏、夷狄,中外太平无事;汉武帝穷兵黩武,远征异域,虽然多次取胜,但中国却因此而民穷财尽。现今论及有德之主,都向往唐尧,不向往汉武帝;何况那些邀功不成的,就更不能相提并论了。”当时姚崇也对郭虔的计划不以为然。后来郭虔终于无功而返。  [14]初,监察御史张孝嵩奉使廓州,还,陈碛西利害,请往察其形势;上许之,听以便宜从事。  [14]当初,监察御史张孝嵩奉命出使廓州,回朝之后力陈大漠以西地区的利害,请求再次前往该地考察军事情势;唐玄宗同意了他的请求,并允许他相机行事,不必等待上奏。  拔汗那者,古乌孙也,内附岁久。吐蕃与大食共立阿了达为王,发兵攻之,拔汗那王兵败,奔安西求救。孝嵩谓都护吕休曰:“不救则无以号令西域。”遂帅旁侧戎落兵万余人,出龟兹西数千里,下数百城,长驱而进。是月,攻阿了达于连城。孝嵩自擐甲督士卒急攻,自巳至酉,屠其三城,俘斩千余级,阿了达与数骑逃入山谷。孝嵩传檄诸国,威振西域,大食、康居、大宛、宾等八国皆遣使请降。会有言其赃污者,坐系凉州狱,贬灵州兵曹参军。  拔汗那国是古代乌孙国的后裔,归附大唐朝廷的岁月很久了。吐蕃与大食共立阿了达为拔汗那王,调集军队进攻拔汗那,原来的拔汗那王兵败之后,奔往唐安西都护府求救。张孝嵩对都护吕休说:“如果不发兵相救,今后我们就没有资格向西域诸国发号施令了。”于是率领附近各戎族部落兵马一万余人,出龟兹镇向西挺进数千里,攻占了数百座城池,长驱直入敌境。在这个月,张孝嵩率部在连城进攻阿了达。张孝嵩亲自披甲上阵,督率士卒快速攻城,从巳时开始直至酉时,连屠了阿了达三座城堡,俘获、斩首共计一千余人,阿了达只带了几名骑兵逃入山谷之中。张孝嵩传檄诸国,唐军声威震动西域,大食、唐居、大宛、宾等八国全都派遣使者请求归降。这时恰好有人控告张孝嵩贪污,张孝嵩因此被关进凉州的监狱,后来,又被贬为灵州兵曹参军。  [15]京兆尹崔日知贪暴不法,御史大夫李杰将纠之,日知反构杰罪。十二月,侍御史杨廷奏曰:“若纠弹之司,使奸人得而恐,则御史台可废矣。”上遽命杰视事如故,贬日知为歙县丞。  [15]京兆尹崔日知贪婪残暴,不守法度,御史大夫李杰准备检举他的恶行,崔日知却反诬李杰有罪。十二月,侍御史杨在朝廷上上奏玄宗说:“假如负责检举弹劾的部门,可以让奸邪之徒随意恐吓威胁,那么御史台也就应该撤销了”。唐玄宗马上下令李杰照常处理政务,并且将崔日知贬为歙县县丞。  [16]或上言:“按察使徒烦扰公私,请精简刺史、县令,停按察使。”上命召尚书省官议之。姚崇以为:“今止择十使,犹患未尽得人,况天下三百余州,县多数倍,安得刺史县令皆称其职乎!”乃止。  [16]有人进言说:“各道按察使只会给官府和百姓添麻烦,请陛下精简各地的刺史、县令,停止向各道派遣按察使。”唐玄宗下令召集尚书省官员讨论这件事。姚崇认为:“现在只不过是选派了十道按察使,尚且担心未必都找到合适的人选,何况全国共有三百多个州,至于县的数量则又超过好几倍,每一位刺史县令怎么能都称职呢!”玄宗于是没有停派按察使。  [17]尚书左丞韦玢奏:“郎官多不举职,请沙汰,改授他官。”玢寻出为刺史,宰相奏拟冀州,敕改小州。姚崇奏言:“台郎宽怠及不称职,玢请沙汰,乃是奉公。台郎甫尔改官,玢即贬黜于外,议者皆谓郎官谤伤;臣恐后来左右丞指以为戒,则省事何从而举矣!伏望圣慈详察,使当官者无所疑惧。”乃除冀州刺史。  [17]尚书左丞韦玢上奏道:“各部郎官大多无事可做,请陛下裁汰郎官,改授他职。”不久韦玢就被外放为州刺史,宰相打算任命他为冀州刺史,玄宗下令改派他到一个小州去作刺史。姚崇上奏道:“各部郎官松散懈怠,还有不称职的,韦玢请求裁汰郎官,正是奉公的表现。现在郎官刚刚被改任他职,韦玢就被贬黜外放,街谈苍议都说这是受到郎官的诽谤所致;臣担心今后尚书左右丞以韦玢为戒,那么尚书省的日常事务又怎么能够办好呢!臣希望陛下对此事全面考察,以便使为官者无所疑惧。”唐玄宗于是将韦玢任命为冀州刺史。  [18]突骑施守忠既死,默啜兵还,守忠部将苏禄鸠集余众,为之酋长。苏禄颇善绥抚,十姓部落稍稍归之,有众二十万,遂据有西方,寻遣使入见。是岁,以苏禄为左羽林大将军、金方道经略大使。  [18]突骑施酋长守忠被杀以后,突厥可汗默啜的兵马撤走,守忠的部将苏禄聚集余众,自己作了酋长。苏禄很善于安抚部下,十姓部落便逐渐归附到他的麾下,使他的部众达到了二十万,并占据了西方的大片土地。不久,苏禄便派遣使者入朝谒见玄宗。在这一年,玄宗任命苏禄为左羽林大将军、金方道经略大使。  [19]皇后妹夫尚衣奉御长孙昕以细故与御史大夫李杰不协。  [19]王皇后的妹夫、尚衣奉御长孙昕因一些小事与御史大夫李杰关系不睦。  四年(丙辰、716)四年(丙辰,公元716年)  [1]春,正月,昕与其妹夫杨仙玉于里巷伺杰而殴之。杰上表自诉曰:“发肤见毁,虽则痛身,冠冕被陵,诚为辱国。”上大怒,命于朝堂杖杀,以谢百僚。仍以敕书慰杰曰:“昕等朕之密戚,不能训导,使陵犯衣冠,虽置以极刑,未足谢罪。卿宜以刚肠疾恶,勿以凶人介意。”  [1]春季,正月,长孙昕和他的妹夫杨仙玉在小巷里等候李杰将他痛打了一顿。李杰上表自诉道:“臣的头发皮肤被毁伤,只不过是受了皮肉之苦,臣的朝服衣冠受侵凌,则使国家的尊严受到了侮辱。”唐玄宗听了勃然大怒,下令在朝堂将长孙昕和杨仙玉用刑杖活活打死,以向文武臣僚谢罪。玄宗还专门降敕安慰李杰道:“长孙昕等人是朕的近亲,朕平日训导不力,致使他们敢侵犯朝廷大臣。现在虽已将他们处以极刑,恐怕仍不足以谢罪。还望您仍以刚正之心,憎恨坏人坏事,千万不要把这样的恶人放在心上。”  [2]丁亥,宋王成器更名宪,申王成义更名。  [2]丁亥(初十),宋玉李成器改名为李宪,申王李成义改名为李。  [3]乙酉,陇右节度使郭虔奏,奴石良才等八人皆有战功,请除游击将军。敕下,卢怀慎等奏曰:“郭虔恃其微效,辄侮彝章,为奴请五品,实乱纲纪,不可许。”上从之。  [3]乙酉(初八),陇右节度使郭虔上奏,以石良才等八个奴仆均立有战功为由,请玄宗任命他们为游击将军。任命这些人为官的敕令下达后,卢怀慎等人奏道:“郭虔依仗自己的尺寸之功,动辄亵渎常法,居然要为奴仆请授五品之职,这实际上是拢乱朝廷纲纪。陛下不应答应这种要求。”唐玄宗采纳了卢怀慎等人的建议。  [4]丙午,以王嗣真为安北大都护、安抚河东·关内·陇右诸蕃大使,以安北大都护张知运为之副。陕王嗣为安西大都护、安抚河西四镇诸蕃大使,以安西都护郭虔为之副。二王皆不出阁。诸王遥领节度自此始。  [4]丙午(二十九日),唐玄宗任命王李嗣真为安北大都护和安抚河东、关内、陇右诸蕃大使,任命安北大都护张知运作他的副职。又任命陕王李嗣为安西大都护、安抚河西四镇诸蕃大使,任命安西都护郭虔作他的副职。王和陕王均不出朝赴任。诸王遥领节度之制即从这时开始。  [5]二月,丙辰,上幸骊山温汤。  [5]二月,丙辰(初九),唐玄宗来到骊山温泉。  [6]吐蕃围松州。  [6]吐蕃军队包围了松州。  [7]丁卯,上还宫。  [7]丁卯(二十日),唐玄宗回到宫中。  [8]辛未,以尚书右丞倪若水为汴州刺史兼河南采访使。  [8]辛未(二十四日),唐玄宗任命尚书右丞倪若水为汴州刺史兼河南采访使。  上虽欲重都督、刺史,选京官才望者为之,然当时士大夫犹轻外任。扬州采访使班景倩入为大理少卿,过大梁,若水饯之行,立望其行尘,久之乃返,谓宫属曰:“班生此行,何异登仙!”  唐玄宗虽想重视都督、刺史,选拔有才能名望的京官担任这些职务,但当时的士大夫却还是轻视地方官。扬州采访使班景倩入朝任大理寺少卿,途中经过大梁,倪若水为他饯行,分手后站在原地遥望他的车马所扬起的尘土,许久之后才返回衙门,并对他属下的官员们说:“班生此次入朝为官,真是无异于登仙哪!”  [9]癸酉,松州都督孙仁献袭击吐蕃于城下,大破之。  [9]癸酉(二十六日),松州都督孙仁献向包围该城的吐蕃军队发动了一次出其不意的进攻,取得了重大的胜利。  [10]上尝遣宦官诣江南取、等,欲置苑中,使者所至烦扰。道过汴州,倪若水上言:“今农桑方急,而罗捕禽鸟以供园池之玩,远自江、岭,水陆传送,食以梁肉。道路观者,岂不以陛下贱人而贵鸟乎!陛下方当以凤凰为凡鸟,麒麟为凡兽,况、,曷足贵也!”上手敕谢若水,赐帛四十段,纵散其鸟。  [10]唐玄宗曾派遣宦官到江南捕捉、等水鸟,准备在禁苑中放养。使者所到之处,地方鸡犬不宁。在他们路过汴州时,倪若水进言道:“眼下正是农忙时节,陛下为满足园林赏玩的需要,不惜派人到处网罗捕捉飞禽。远自长江、五岭捉来,再由水陆两路传送到京,路上还要用最好的食物饲养它们。道路上的人们看到,岂不认为陛下把人看得轻贱把鸟看到贵重吗!陛下应当把凤凰当作普通的飞禽,把麒麟当作普通的走兽,何况是、这样的水鸟,又有什么可珍贵的呢!”唐玄宗亲手书写敕书向倪若水致谢,赏赐了他绢帛四十段,并下令将捉来的鸟全部放掉。  [11]山东蝗复大起,姚崇又命捕之。倪若水谓:“蝗乃天灾,非人力所及,宜修德以禳之。刘聪时,常捕埋之,为害益甚。”拒御史,不从其命。崇牒若水曰:“刘聪伪主,德不胜妖;今日圣朝,妖不胜德。古之良守,蝗不入境。若其修德可免,彼岂无德致然!”若水乃不敢违。夏,五月,甲辰,敕委使者详察州县捕蝗勤惰者,各以名闻。由是连岁蝗灾,不至大饥。  [11]山东的蝗灾又起,姚崇又下令各州组织人力捕杀蝗虫。倪若水说:“蝗虫是上天降下的灾祸,并非人力可以扭转的,朝廷应当通过修德行善来消除蝗灾。十六国时期前赵的刘聪就常捕杀埋掉蝗虫,但蝗虫所造成的灾害却反而更为严重。”于是抵制前去督促捕蝗的御史,不服从他的命令。姚崇写信给他说:“刘聪乃僭越称帝,因此德不胜邪;当今乃圣朝明君,所以邪不胜德。自古郡守贤良,蝗虫不入其境。倘若修德可以免除蝗灾,岂不等于说蝗灾是因为无德而招致的吗!”倪若水这才不敢坚持违抗捕杀蝗虫的命令。夏季,五月,甲辰(二十九日),唐玄宗颁布敕命,委派使者分赴山东受灾各州仔细考察地方官捕杀蝗虫的情况,并将勤勉者和懒惰者的姓名记录下来回奏。也正是因为这样,连年发生的蝗灾才没有引起严重的饥荒。  [12]或言于上曰:“今岁选叙大滥,县令非才。”及入谢,上悉召县令于宣政殿庭,试以理人策。惟鄄城令韦济词理第一,擢为醴泉令。余二百余人不入第,且令之官;四十五人放归学问。吏部侍郎卢从愿左迁豫州刺史,李朝隐左迁滑州刺史。从愿典选六年,与朝隐皆名称职。初,高宗之世,马载、裴行俭在吏部最有名,时人称吏部前有马、裴,后有卢、李。济,嗣立之子也。  [12]有人对唐玄宗说:“今年选官太滥,所任命的县令大多数不称职。”所以等到新任命的官员入朝拜谢的时候,玄宗便召集所有的县令到宣政殿殿庭上,以如何治民为题命他们各作策文一篇。其中只有鄄城县令韦济词理最佳,玄宗特意将他提升为醴泉县令。其余有二百多人没有达到要求,暂且让他们上任;又有四五十个人被放回家中继续学习。吏部侍郎卢从愿被降职为豫州刺史,李朝隐被降职为滑州刺史。卢从愿共主持选官事务达六年之久,与李朝隐都是公认的称职官员。当初在高宗朝,马载和裴行俭二人在吏部最有名,人们都说吏部前有马、裴,后有卢、李。韦济是韦嗣立的儿子。  [13]有胡人上言海南多珠翠奇宝,可往营致,因言市舶之利;又欲往师子国求灵药及善医之妪,置之宫掖。上命监察御史杨范臣与胡人偕往求之,范臣从容奏曰:“陛下前年焚珠玉、锦绣,示不复用。今所求者何以异于所焚者乎!彼市舶与商贾争利,殆非王者之体。胡药之性,中国多不能知;况于胡妪,岂宜置之宫掖!夫御史,天子耳目之官,必有军国大事,臣虽触冒炎瘴,死不敢辞。此特胡人眩惑求媚,无益圣德,窃恐非陛下之意,愿熟思之。”上遽自引咎,慰谕而罢之。  [13]有个胡人进言,说海南盛产珠翠奇宝,可以派人前去采购,并且趁机大讲对外贸易的利益;还建议去师子国寻访灵丹妙药和精于医术的女子带回宫中。唐玄宗命令监察御史杨范臣跟着这位胡人一起前去访求。杨范臣不慌不忙地向玄宗奏道:“陛下前年焚毁了珠宝玉器和锦绣织物,表示再也不用这些东西。现在陛下想要的东西与前年焚毁的东西有什么区别呢!那海上贸易与商贾之人争利,恐怕与帝王的规矩不符。再说胡药的药性,我们中国人多无法了解;况且胡人的女子,哪里适合安排在皇宫之内呢!作为监察御史,乃是天子的耳目,如果真是军国大事所需,即使是赴汤蹈火,臣万死不辞。但这只是胡人扰乱视听的阿谀奉承之言,对陛下的圣德没有丝毫益处,臣担心这并非出自陛下的本意,还望陛下仔细斟酌。”唐玄宗急忙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对杨范臣好言慰问,并取消了这一命令。  [14]六月,癸亥,上皇崩于百福殿。己巳,以上女万安公主为女官,欲以追福。  [14]六月,癸亥(十九日),太上皇唐睿宗在百福殿驾崩。己巳(二十五日),唐玄宗将自己的女儿万安公主度为女道士,以便为太上皇祈求冥福。  [15]癸酉,拔曳固斩突厥可汗默啜首来献。时默啜北击拔曳固,大破之于独乐水,恃胜轻归,不复设备,遇拔曳固迸卒颉质略,自柳林突出,斩之。时大武军子将郝灵荃奉使在突厥,颉质略以其首归之,与偕诣阙,悬其首于广街。拔曳固、回纥、同罗、、仆固五部皆来降,置于大武军北。  [15]癸酉(二十九日),拔曳固部落将突厥可汗默啜斩首,并入朝来献默啜的首级。当时默啜率兵攻打北部的拔曳固部落,在独乐水将拔曳固的部众击溃,恃胜撤军,途中未加防范,在柳林遇到突然出现的拔曳固溃兵颉质略,被颉质略斩首。这时大武军小将郝灵荃正好奉命出使突厥,颉质略便将默啜的首级交给他,两人一起到朝中,朝廷将默啜的首级悬挂在大街上示众。拔曳固、回纥、同罗、、仆固五个部族都归降唐朝,玄宗将他们统统安置在大武军以北地区。  默啜之子小可汗立,骨咄禄之子阙特勒击杀之,及默啜诸子、亲信略尽;立其兄左贤王默棘连,是为毗伽可汗,国人谓之“小杀”。毗伽以国固让阙特勒,阙特勒不受;乃以为左贤王,专典兵马。  默啜的儿子小可汗继立,默啜之兄骨咄禄的儿子阙特勒将其击杀,默啜的其他儿子和亲信也被诛戮殆尽。阙特勒将其兄左贤王默棘连立为可汗,这就是毗伽可汗,国人都称他为“小杀”,毗伽坚决要把可汗的位置让给阙特勒,阙特勒没有接受,毗伽可汗便任命阙特勒为左贤王,专门统领突厥的军队。  [16]秋,七月,壬辰,太常博士陈贞节、苏献以太庙七室已满,请迁中宗神主于别庙,奉睿宗神主太庙;从之。又奏迁昭成皇后睿宗室,肃明皇后留祀于仪坤庙。八月,乙巳,立中宗庙于太庙之西。  [16]秋季,七月,壬辰(十八日),太常博士陈贞节、苏献认为太庙里的七座殿都有了神主,请求将唐中宗的神主迁到另外的庙里去,奉睿宗皇帝的神主进入太庙,唐玄宗表示同意。陈贞节和苏献又上奏请求将玄宗生母昭成皇后的神主迁入太庙中睿宗的殿里受祭,而将睿宗的嫡妻肃明皇后的神主仍然留在仪坤庙受祀。八月,乙巳(初二),在太庙西面设立了中宗庙。  [17]辛未,契丹李失活、奚李大帅所部来降。制以失活为松漠郡王、行左金吾大将军兼松漠都督,因其八部落酋长,拜为刺史;又以将军薛泰督军镇抚之。大为饶乐郡王、行右金吾大将军兼饶乐都督。失活,尽忠之从父弟也。  [17]辛未(二十八日),契丹族首领李失活和奚族首领李大各率部下归顺唐朝。唐玄宗颁布制命,封李失活为松漠郡王、行左金吾大将军兼松漠都督,任命他手下的八个部落酋长为刺史,又派将军薛泰督率军队安抚这一地区。李大同时受封为饶乐郡王、行右金吾大将军兼饶乐都督。李失活是李尽忠的堂弟。  [18]吐蕃复请和;上许之。  [18]吐蕃请求两国和解,唐玄宗表示同意。  [19]突厥默啜既死,奚、契丹、拔曳固等诸部皆内附,突骑施苏禄复自立为可汗。突厥部落多离散,毗伽可汗患之,乃召默啜时牙官暾欲谷,以为谋主。暾欲谷年七十余,多智略,国人信服之。突厥降户处河曲者,闻毗伽立,多复叛归之。  [19]突厥可汗默啜被杀之后,奚、契丹、拔曳固等部落纷纷归附唐朝,突骑施酋长苏禄又自立为可汗。由于突厥各部落已四分五裂,毗伽可汗很是忧虑,便找来默啜可汗在位时的牙官暾欲谷,用为谋主。暾欲谷已年逾七旬,足智多谋,为突厥人所信服。被安置在河曲之地的突厥降户,听说毗伽可汗自立以后,大多又背叛朝廷,归附毗伽可汗。  并州长史王上言:“此属徒以其国丧乱,故相帅来降;若彼安宁,必复叛去。今置之河曲,此属桀黠,实难制御,往往不受军州约束,兴兵剽掠;闻其逃者已多与虏声问往来,通传委曲。乃是畜养此属使为间谍,日月滋久,奸诈逾深,窥伺边隙,将成大患。虏骑南牧,必为内应,来逼军州,表里受敌,虽有韩、彭,不能取胜矣。愿以秋、冬之交,大集兵众,谕以利害,给其资粮,徙之内地。二十年外,渐变旧俗,皆成劲兵;虽一时暂劳,然永久安靖。比者守边将吏及出境使人,多为谀辞,皆非事实,或云北虏破灭,或云降户妥帖,皆欲自炫其功,非能尽忠徇国。愿察斯利口,勿忘远虑。议者必曰:‘国家时已尝置降户于河曲,皆获安宁,今何所疑!’此则事同时异,不可不察。向者,颉利既亡,降者无复异心,故得久安无变。今北虏尚存,此属或畏其威,或怀其惠,或其亲属,岂乐南来!较之彼时,固不侔矣。以臣愚虑,徙之内地,上也;多屯士马,大为之备,华、夷相参,人劳费广,次也;正如令日,下也。愿审兹三策,择利而行,纵使因徙逃亡,得者皆为唐有;若留至河冰,恐必有变。”  并州长史王进言道:“这些胡人只不过是由于他们的国家丧乱才一个接一个地归降朝廷,一旦他们国内趋于安定,必将再次叛离。由于这些人凶暴狡诈,所以如果将他们安置在河曲一带,必然难以控制,他们往往不服从当地军、州等地方官府的约束,动辄举兵杀掠百姓。现在听说很多逃走的胡人与敌人频繁往来,通风报信。这等于是畜养这些胡人让他们充当间谍,时间越久,奸邪狡诈的行为会越多,万一他们窥探到边疆防务的疏漏而有所图谋,必然会带来极大的祸患。等到突厥军队南犯之时,这些人必定会成为内应,前来逼迫军州,使之内外受敌,那时就算有韩信、彭越这样的名将,也万难取胜。希望陛下能在秋冬之交,大规模集结军队,向这些人晓以利害,供给他们一些钱财和口粮,将他们迁往内地。这样的话,经过二十年以后,他们旧有的习俗风尚就会逐渐改变,并且可以变成战斗力很强的军队;虽然需要暂时付出一些辛劳,却可以换来长期的安宁。近来一些戍边将吏以及奉命出使的官员所说的大多是阿谀奉承之辞,并不符合事实,他们有的说北部胡人部落破灭殆尽,有的声称归降的人户稳定、守法,都不过是想要吹嘘自己的功劳,并非出于尽忠为国。希望陛下明察这些花言巧语,不要忘记长远的考虑。或许有些人一定会说:‘朝廷在贞观年间就曾经将归降的胡人安置在河曲之地,并且都相安无事,现在对这种作法又有什么可怀疑的呢!’事情虽然与贞观时期相同,但具体的形势却早已发生了变化,陛下对此不可不多加考虑。贞观时期颉利可汗灭亡之后,归降的胡人便不再有异心,因而局势得以长期稳定,没有非常之变发生。现在北方毗伽可汗尚存,在这些归降的胡人中间,有人害怕他的威势,有人不忘他的恩惠,有人是他的亲属,他们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归降朝廷呢!所以现在的形势与太宗贞观时期根本不一样。依臣愚见,将他们迁徙到内地去,乃是上策;在河曲多驻军队,严密监视防备他们,使汉人和胡人彼此安居,虽然百姓疲弊、耗资巨大,却也仍不失为中策;像现在这样将他们安置在河曲之地,乃是下策。希望陛下仔细研究这上中下三策,选择最为有利的计策去实施,纵使这些人中有人因不愿迁徙而逃亡,但服从迁徙命令的人都可以成为我大唐的子民;倘若迁延不决,拖到黄河结冰的季节,臣担心会发生非常之变。”  疏奏,未报;降户跌思泰、阿悉烂等果叛。冬,十月,甲辰,命朔方大总管薛讷发兵追讨之。王引并州兵西济河,昼夜兼行,追击叛者,破之,斩获三千级。  这篇奏疏呈上之后,玄宗未作答复;归降的胡人跌思泰、阿悉烂等人果然发动了叛乱。冬季,十月,甲辰(初二),唐玄宗命令朔方道大总管薛讷调集军队追击叛逃的胡人。王也率领并州的官军西渡黄河,昼夜兼程,追击叛逃的胡人并打败了他们,共斩敌首三千级。  先是,单于副都护张知运悉收降户兵仗,令渡河而南,降户怨怒。御史中丞姜晦为巡边使,降户诉无弓矢,不得射猎,晦悉还之;降户得之,遂叛。张知运不设备,与之战于青刚岭,为虏所擒,欲送突厥;至绥州境,将军郭知运以朔方兵邀击之,大破其众于黑山呼延谷,虏释张知运而去。上以张知运丧师,斩之以徇。  在此之前,单于副都护张知运收缴了归降胡人的所有兵器,命令他们南渡黄河,胡人对此非常不满。御史中丞姜晦正好担任巡边使的职务,胡人便向他诉说因没有弓箭而无法狞猎,姜晦便下令将收缴的武器尽数归还他们。胡人得到了武器之后便发动了叛乱。张知运事先没有防备,与叛军在青刚岭仓猝交战,兵败被俘,叛军打算将他交给突厥。胡人行至绥州境内时,将军郭知运率领朔方军截击胡人,在黑山呼延谷大破胡人,胡人丢下张知运,仓皇而逃。唐玄宗认为张知运损兵折将,便下令将他斩首示众。  毗伽可汗既得思泰等,欲南入为冠。暾欲谷曰:“唐主英武,民和年丰,未有间隙,不可动也。我众新集,力尚疲羸,且当息养数年,始可观变而举。”毗伽又欲筑城,并立寺观,暾欲谷曰:“不可。突厥人徒稀少,不及唐家百分之一,所以能与为敌者,正以逐水草,居处无常,射猎为业,人皆习武,强则进兵抄掠,弱则窜伏山林,唐兵虽多,无所施用。若筑城而居,变更旧俗,一朝失利,必为所灭。释、老之法,教人仁弱,非用武争胜之术,不可崇也。”毗伽乃止。  突厥毗伽可汗收编了跌思泰等人之后,便打算南侵唐朝。暾欲谷谏阻道:“当今唐朝皇帝英明勇武,百姓和睦,粮食收成也很好,尚未出现任何破绽,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再说我们的部众刚刚聚集到一起,国力还很衰弱,暂且需要用几年的时间休养生息,方可观察唐朝的变化,伺机举兵南进。”毗伽可汗又想修筑城池,并且还要建造佛寺道观,暾欲谷又谏阻道:“不可如此行事。突厥人口稀少,比不上唐朝的百分之一,我们之所以能够与他们抗衡,正是由于我们长年逐水草而居,没有固定的住处,部众均以射猎为职业,人人都谙习武艺,势力强了就发兵南下抢掠财物,势力弱了就逃窜到山林之中,所以唐兵虽多,却无用武之地。倘若我们变更固有的习俗,筑城而居,那么万一作战失利,整个国家就会被唐朝灭亡。况且佛道教义,都教人们仁慈柔弱,而非要人们以武力争夺胜利,因此不能尊崇它们。”毗伽于是打消了这些念头。  [20]庚午,葬大圣皇帝于桥陵,庙号睿宗。御史大夫李杰护桥陵作,判官王旭犯赃,杰按之,反为所构,左迁衢州刺史。  [20]庚午(二十八日),将大圣皇帝安葬在桥陵,庙号为睿宗。御史大夫李杰总领桥陵的修建工程,判官王旭贪污工程费用,李杰审查他,反为王旭所诬陷,被玄宗降职为衢州刺史。  [21]十一月,己卯,黄门监卢怀慎疾亟,上表荐宋、李杰、李朝隐、卢从愿并明时重器,所坐者小,所弃者大,望垂矜录;上深纳之。乙未,薨。家无余蓄,惟一老苍头,请自鬻以办丧事。  [21]十一月,己卯(初七),黄门监卢怀慎病情危急,向玄宗上表推荐宋、李杰、李朝隐、卢从愿四人,称赞他们都是太平盛世不可多得的杰出人才,认为他们所犯的过错小,贬黜他们,使朝廷受到的损失大,恳求玄宗对他们给予爱惜和重用。唐玄宗很同意这一建议并予以采纳。乙未(二十三日),卢怀慎去世,家中没有任何余财,只有一位老仆人,请求将自己卖掉换钱为他办丧事。  [22]丙申,以尚书左丞源乾曜为黄门侍郎、同平章事。  [22]丙申(二十四日),唐玄宗任命尚书左丞源乾曜为黄门侍郎、同平章事。  姚崇无居第,寓居罔极寺,以病谒告,上遣使问饮食起居状,日数十辈。源乾曜奏事或称旨,上辄曰:“此必姚崇之谋也。”或不称旨,辄曰:“何不与姚崇议之!”乾曜常谢实然。每有大事,上常令乾曜就寺问崇。癸卯,乾曜请迁崇于四方馆,仍听家人入侍疾;上许之。崇以四方馆有簿书,非病者所宜处,固辞。上曰:“设四方馆,为官吏也;使卿居之,为社稷也。恨不可使卿居禁中耳,此何足辞!”  姚崇自己没有住宅,寓居在罔极寺中,因身患疟疾向玄宗请假,玄宗屡次派使者询问他的日常饮食起居状况,每日竟达数十次之多。源乾曜上奏言事时,每当他的回答符合玄宗的旨意,玄宗总是说:“这一定是姚崇的主意。”如果有时的回答不符合玄宗的旨意,玄宗就说:“你为什么不事先与姚崇商量一下呢!”源乾曜也常常向玄宗道歉,承认确实是如此。朝中一有大事,玄宗就要让源乾曜到罔极寺询问姚崇的意见。癸卯(疑误),源乾曜请求将姚崇从罔极寺搬到四方馆居住,并准许他的家属入馆照料他的病,玄宗答应了这个要求。姚崇认为四方馆内存有官署的文书,不是病人应当居住的地方,因此坚决推辞。唐玄宗对他说:“设置四方馆本来就是为官员服务的;朕安排您住进来,是为国家考虑。朕恨不得让您住到宫里,您还有什么可推辞的呢!”  崇子光禄少卿彝、宗正少卿异,广通宾客,颇受馈遗,为时所讥。主书赵诲为崇所亲信,受胡人赂,事觉,上亲鞫问,下狱当死,崇复营救,上由是不悦。会曲赦京城,敕特标诲名,杖之一百,流岭南。崇由是忧惧,数请避相位,荐广州都督宋自代。  姚崇的两个儿子光禄少卿姚彝和宗正少卿姚异,平日广交宾客,收受了许多礼物,受到当时人们的非议。主书赵诲受到姚崇的亲近信任,他接受胡人的贿赂被发觉,玄宗亲自审讯,罪当处以死刑,姚崇出面营救,唐玄宗因此不高兴。恰巧赶上因特殊情况赦免京城的在押罪犯,唐玄宗在赦免敕书中专门标出赵诲的名字,另处以杖刑一百,并流放岭南。姚崇因此而感到担心和恐惧,便屡次请求辞去宰相职务,推荐广州都督宋代替自己为相。  十二月,上将幸东都,以为刑部尚书、西京留守,令驰驿诣阙,遣内侍、将军杨思勖迎之。风度凝远,人莫测其际,在途竟不与思勖交言。思勖素贵幸,归,诉于上,上嗟叹良久,益重。  十二月,唐玄宗将要到东都洛阳,任命宋为刑部尚书、西京留守,他日夜兼程赶赴京城,并派内侍、将军杨思勖前去迎接。宋风度凝重深沉,令人难测,在赴京途中居然没有与杨思勖交谈。杨思勖一向深得玄宗宠幸,回京后便向玄宗诉说,唐玄宗慨叹了好长时间,越发敬重宋。  [23]丙辰,上幸骊山温汤;乙丑,还宫。  [23]丙辰(十四日),唐玄宗来到骊山温泉;乙丑(二十三日),唐玄宗回到宫中。  [24]闰月,己亥,姚崇罢为开府仪同三司,源乾曜罢为京兆尹、西京留守,以刑部尚书宋守吏部尚书兼黄门监,紫微侍郎苏同平章事。  [24]闰十二月,己亥(二十八日),姚崇被罢免为开府仪同三司;源乾曜被罢免为京兆尹、西京留守。唐玄宗任命刑部尚书宋守吏部尚书兼黄门监,还任命紫微侍郎苏为同平章事。  为相,务在择人,随材授任,使百官各称其职;刑赏无私,敢犯颜直谏。上甚敬惮之,虽不合意,亦曲从之。  宋作宰相,致力于选拔人才,根据才能的不同授予相应的官职,使文武百官人人称职;宋行赏施罚不徇私情,对皇帝也敢于犯颜直谏。玄宗对他也十分敬畏,有时他奏对不合己意,玄宗也往往曲意听从。  突厥默啜自则天世为中国患,朝廷旰食,倾天下之力不能克;郝灵荃得其首,自谓不世之功。以天子好武功,恐好事者竞生心徼幸,痛抑其赏,逾年始授郎将;灵荃恸哭而死。  突厥可汗默啜自武则天时期开始,就对唐朝构成极大威胁,朝廷为此废寝忘食,用尽了全国的人力物力,却始终不能制服他;所以大武军小将郝灵荃得到了默啜的首级,便自认为立下了盖世奇功。宋认为天子好武功,担心好事之徒存侥幸之心刻意邀功,便极力阻抑对郝灵荃的封赏,事过一年才给了他一个郎将的官,郝灵荃极度伤心,痛哭而死。  与苏相得甚厚,遇事多让于,每论事则为之助。尝谓人曰:“吾与苏氏父子皆同居相府,仆射宽厚,诚为国器,然献可替否,吏事精敏,则黄门过其父矣。”  宋与苏相处得很好,苏遇事多谦让宋,宋每提出什么意见,苏也尽力襄助。宋曾对人说:“我与苏父子都一起担任过宰相,苏仆射为人宽厚,实在是国家不可多得的人才,但在对朝政提出建议以及处理政务的精敏程度方面,苏则超过他的父亲。”  姚、宋相继为相,崇善应变成务,善守法持正;二人志操不同,然协心辅佐,使赋役宽平,刑罚清省,百姓富庶。唐世贤相,前称房、杜,后称姚、宋,他人莫得比焉。二人每进见,上辄为之起,去则临轩送之。及李林甫为相,虽宠任过于姚、宋,然礼遇殊卑薄矣。紫微舍人高仲舒博通典籍,齐浣练习时务,姚、宋每坐二人以质所疑,既而叹曰:“欲知古,问高君,欲知今,问齐君,可以无阙政矣。”  姚崇和宋相继为相,姚崇擅长随机应变以圆满地完成任务,宋则擅长遵守成法坚持正道;两个人的志向操守不同,却能同心协力辅佐玄宗,使得这个时期赋役宽平,刑罚清省,百姓富庶。在唐一代的贤相中,前有贞观朝的房玄龄和杜如晦,后有开元朝的姚崇和宋,其他的人,则无法与此四人相提并论。姚崇与宋进见时,唐玄宗常常要站起来迎接,他们离开时,唐玄宗便要在殿前相送。等到李林甫作宰相时,虽然受到的宠信超过了姚崇和宋,但得到的礼遇就太微薄了。这一时期的紫微舍人高仲舒博通典籍,齐浣则通达时务,姚崇和宋每有疑难问题,都要向高仲舒和齐浣征求意见,得到满意的答复之后感叹道:“想了解往古之制,可以向高君请教,想知道当今之事,可以向齐君请教,这样,处理政事就不会出现差错了!”  [25]辛丑,罢十道按察使。  [25]辛丑(三十日),唐玄宗下诏废除十道按察使。  [26]旧制,六品以下官皆委尚书省奏拟,是岁,始制员外郎、御史、起居、遗、补不拟。  [26]朝廷旧制规定:六品以下职事官的任命,均由尚书省拟出具体意见上奏皇帝,从这一年开始,玄宗下令将六品以下职事官中的员外郎、御史、起居郎、拾遗、补阙的任命改由皇帝亲自负责,不再由尚书省奏拟。  五年(丁巳、717)五年(丁巳,公元717年  [1]春,正月,癸卯,太庙四室坏,上素服避正殿。时上将幸东都,以问宋、苏,对曰:“陛下三年之制未终,遽尔行幸,恐未契天心,灾异为戒;愿且停车驾。”又问姚崇,对曰:“太庙屋材,皆苻坚时物,岁久朽腐而坏,适与行期相会,何足异也!且王者以四海为家,陛下以关中不稔幸东都,百司供拟已备,不可失信;但应迁神主于太极殿,更修太庙,如期自行耳。”上大喜,从之。赐崇绢二百匹。己酉,上行享礼于太极殿,命姚崇五日一朝,仍入阁供奉,恩礼更厚,有大政辄访焉。右散骑常侍褚无量上言:“隋文帝富有天下,迁都之日,岂取苻氏旧材以立太庙乎!此特谀臣之言耳。愿陛下克谨天戒,讷忠谏,远谄谀。”上弗听。  [1]春季,正月,癸卯(初二),太庙中有四室倒塌,唐玄宗为此身着丧服,离开正殿,到别的殿堂办公。当时玄宗正准备到东都洛阳去,便向宋和苏征求意见,两人回答说:“陛下的三年之丧尚未守完,就急忙前往东都,恐怕与天意不符,因此上天才用灾异来示戒;希望陛下取消巡幸东都的计划。”玄宗听后又去征求姚崇的意见,姚崇回答道:“太庙的木料,还都是三百多年以前前秦皇帝苻坚时候的旧物,只不过是因年代久远而腐朽倒塌,碰巧与陛下的行期偶合罢了,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呢!再说王者以四海为家,陛下因关中粮食歉收而要到东都去,有关部门已经作好了一切准备,陛下不能失信;不过倒是应当将祖宗神主迁到太极殿中,并且重修太庙,车驾还是要如期东行。”玄宗听了十分高兴,便采纳了姚崇的意见,并赏赐了他绢帛二百匹。己酉(初八),唐玄宗在太极殿行祭祀大礼,并命令姚崇五日朝见一次,仍然像以往一样入内殿供奉,对姚崇的礼遇也更加隆重,朝廷每有重大政事便专门向他征询意见。右散骑常侍褚无量进言道:“隋文帝富有天下,迁都时难道要用几百年前苻坚时的旧木料修建太庙吗!这种说法不过是阿谀奉承之臣的托词罢了。希望陛下能够谨慎对待上天的训诫,采纳忠臣的谏言,疏远谄谀之臣。”玄宗没有理会他的意见。  辛亥,行幸东都。过崤谷,道隘不治;上欲免河南尹及知顿使官,宋谏曰:“陛下方事巡幸,今以此罪二臣,臣恐将来民受其弊。”上遽命释之。曰:“陛下罪之,以臣言而免之,是臣代陛下受德也;请令待罪朝堂而后赦之。”上从之。  辛亥(初十),玄宗启程前往东都,东驾经过崤谷时,发现那里道路狭窄没有得到很好的维护,玄宗便要撤销河南尹和知顿使的职务。宋谏道:“陛下正在巡行境内,如果只凭道路没修好就罢免这两位官员,臣担心将来百姓会深受其害。”玄宗听了马上下令免去他们的罪。宋又说道:陛下怪罪他们,又因臣一句话而免除了对他们的处罚,这是让臣代替陛下领受他的感激之情;臣希望陛下让他们在朝堂听候治罪,然后再行赦免。”玄宗对此表示同意。  二月,甲戌,至东都,赦天下。  二月,甲戌(初三),玄宗抵达东都,下诏大赦天下。  [2]奚、契丹既内附,贝州刺史宋庆礼建议,请复营州。三月,庚戌,制复置营州都督于柳城,兼平卢军使,管内州县镇戍皆如其旧;以太子詹事姜师度为营田、支度使,与庆礼等筑之,三旬而毕。庆礼清勤严肃,开屯田八十余所,招安流散,数年之间,仓廪充实,市里浸繁。  [2]奚、契丹二族归附朝廷之后,贝州刺史宋庆礼建议玄宗重设营州。三月,庚戌(初十),唐玄宗颁布制命,重新在柳城设置营州都督,兼平卢军使,境内所辖州县戍所均与过去相同;又指派太子詹事姜师度为营田、支度使,与宋庆礼等共同负责修筑营州城,经三旬峻工。宋庆礼为官严肃,清正勤勉,共开屯田八十余处,招抚安置境内流民,仅几年时间,就使府库充实,市镇里巷逐渐繁荣。  [3]夏,四月,甲戌,赐奚王李大妃辛氏号固安公主。  [3]夏季,四月,甲戌(初五),唐玄宗将奚王李大之妃辛氏赐号为固安公主。  [4]己丑,皇子嗣一卒,追立为夏王,谥曰悼。嗣一母武惠妃,攸止之女也。  [4]己丑(二十日),玄宗之子李嗣一去世,玄宗下诏追立他为夏王,赠谥号为悼。李嗣一之母武惠妃是武攸止的女儿。  [5]突骑施酋长左羽林大将军苏禄部众浸强,虽职贡不乏,阴有窥边之志。五月,十姓可汗阿史那献欲发葛逻禄兵击之,上不许。  [5]突骑施酋长左羽林大将军苏禄的部众日益强大,虽然仍按时纳贡,并无怠慢之处,但内心里已经萌发了入侵大唐边地的志向。五月,十姓可汗阿史那献请求调集葛逻禄部落的军队进攻苏禄,唐玄宗没有允许。  [6]初,上微时,与太常卿姜皎亲善,及诛窦怀贞等,皎预有功,由是宠遇群臣莫及,常出入卧内,与后妃连榻宴饮,赏赐不可胜纪。弟晦,亦以皎故累迁吏部侍郎。宋言皎兄弟权宠太盛,非所以安之,上亦以为然。秋,七月,庚子,以晦为宗正卿,因下制曰:“西汉诸将,以权贵不全;南阳故人,以优闲自保。皎宜放归田园,散官、勋、封皆如故。”  [6]当初,唐玄宗地位尚低,就与太常卿姜皎过从甚密,等到诛杀窦怀贞等人时,姜皎也参与谋划立有功勋,因此所受到的恩宠礼遇超过群臣,他可以常常出入玄宗的卧室,与后妃也可以同席饮酒,所受到的赏赐数不胜数。姜皎的弟弟姜晦,也因姜皎的缘故而得以连续升迁为吏部侍郎。守认为姜皎兄弟的权势太大,长此以往难以自全,玄宗也认为这种说法很有道理。秋季,七月,庚子(初三),唐玄宗任命姜晦为宗正卿,并颁布制命说:“西汉高祖时的开国将领,皆因权力太重而无法保全身家性命;东汉光武帝时的南阳故友,则因优闲无事而长保福禄。姜皎应放弃职务,回到自家的田园中去,他原有的散官、勋官和封爵均保持不变。”  [7]壬寅,陇右节度使郭知运大破吐蕃于九曲。  [7]壬寅(初五),唐陇右节度使郭知运在九曲之地大败吐蕃军队。  [8]安西副大都护汤嘉惠奏突骑施引大食、吐蕃,谋取四镇,围钵换及大石城,已发三姓葛逻禄兵与阿史那献击之。  [8]唐安西都护府副大都护汤嘉惠上奏玄宋,说突骑施勾结大食、吐蕃,策划袭取安西四镇,并包围了钵换和大石城,现已调集三姓葛逻禄的军队与十姓可汗阿史那献一同抗击来犯之敌。  [9]并州长史张嘉贞上言:“突厥九姓新降者,散居太原以北,请宿重兵以镇之。”辛酉,置天兵军于并州,集兵八万;以嘉贞为天兵军大使。  [9]并州长史张嘉贞进言道:“新近归降的突厥九姓部众,均散居在太原以北地区,请朝廷在这一带驻扎重兵以便震慑他们。”辛酉(二十四日),玄宗下令在并州设置天兵军,共集结了八万人马;任命张嘉贞为天兵军大使。  [10]太常少卿王仁惠奏则天立明堂不合古制;又,明堂尚质,而穷极奢侈,密迩宫掖,人神杂扰。甲子,制复以明堂为乾元殿,冬至、元日受朝贺,季秋大享,复就圜丘。  [10]太常寺少卿王仁惠奏称武则天所立明堂不符合古制,还说明堂所崇尚的是古朴典雅,现在却穷奢极侈,而且靠近宫殿,神明与俗人互相混杂干扰。甲子(二十七日),玄宗颁布制命,又将明堂改为乾元殿,皇帝每年冬至和正月初一在此接受群臣朝贺,每年农历九月的祭祀大典又到圜丘举行。  [11]九月,中书,门下省及侍中皆复旧名。  [11]九月,玄宗决定恢复中书省、门下省及侍中等官的旧称。  [12]贞观之制,中书、门下及三品官入奏事,必使谏官、史官随之,有失则匡正,美恶必记之;诸司皆于正牙奏事,御史弹百官,服豸冠,对仗读弹文;故大臣不得专君而小臣不得为谗慝。及许敬宗、李义府用事,政多私僻,奏事官多俟仗下,于御坐前屏左右密奏,监奏御史及待制官远立以俟其退;谏官、御史皆随仗出,仗下后事,不复预闻。武后以法制群下,谏官、御史得以风闻言事,自御史大夫至监察得互相弹奏,率以险相倾覆。及宋为相,欲复贞观之政,戊申,制:“自今事非的须秘密者,皆令对仗奏闻,史官自依故事。”  [12]贞观时期曾规定:中书省、门下省以及三品官入朝奏事,须有谏官、史官随同,如有过失则及时匡正,无论善恶均记录在册;诸司奏事均在正衙,御史弹劾百官时,必须头戴獬豸冠,对着皇帝的仪仗朗读弹劾的奏表;所以大臣无法独自控制和蒙蔽君主,小臣也无从进谗行恶。到了许敬宗、李义府执政时期,朝政多隐秘策划、邪僻不正,官员奏事大多是等仪仗撤下后,屏退左右,在皇帝御坐之前秘密进行的,监察御史和待制官只是远远侍立以等候奏事的大臣退下;谏官和史官也是随皇帝仪仗一同退出的,至于仪仗撤下以后发生的事,则无从得知。武则天以刑法控制臣下,谏官和御史可以仅凭传闻奏事,自御史大夫至监察御史可以互相弹奏,致使臣下大多以邪谄不正的手段相互陷害。宋作宰相以后,想恢复贞观时期的制度。戊申(十二日),唐玄宗发布制命:“从今以后,凡事如果不是必须保密的,一律对仗奏闻,史官也要按贞观时的旧例加以记录。”  [13]冬,十月,癸酉,伊阙人孙平子上言:“《春秋》讥鲁跻僖公;今迁中宗于别庙而祀睿宗,正与鲁同。兄臣于弟,犹不可跻,况弟臣于兄,可跻之于兄上乎!若以兄弟同昭,则不应出兄置于别庙。愿下群臣博议,迁中宗入庙。”事下礼官,太常博士陈贞节、冯宗、苏献议,以为:“七代之庙,不数兄弟。殷代或兄弟四人相继为君,若数以为代,则无祖祢之祭矣。今睿宗之室当亚高宗,故为中宗特立别庙。中宗既升新庙,睿宗乃高宗,何尝跻居中宗之上?而平子引跻僖公为证,诬罔圣朝,渐不可长。”时论多是平子,上亦以为然,故议久不决。苏献,之从祖兄也,故右之,卒从礼官议。平子论之不已,谪为康州都城尉。  [13]冬季,十月,癸酉(初七),伊阙人孙平子进言道:“《春秋》曾讽刺鲁文公将其父鲁僖公之位升到闵公之上为非礼;现在陛下为了在太庙中供奉睿宗而将中宗的神主迁到别的庙里,实际上与鲁国的情形完全相同。哥哥鲁僖公作过弟弟鲁闵公的臣子,尚且不应把地位升到闵公之上,何况弟弟睿宗曾作过哥哥中宗的臣子,又怎么可以位居中宗之上呢?如果说这是因为中宗、睿宗兄弟二人均属昭位的缘故,那么也不应将兄长的神位迁到别的庙里供奉。希望陛下能够将这个问题交给群臣广泛讨论,将中宗的神主迁回太庙。”玄宗将这个议题交给执掌礼仪的官员详议,太常博士陈贞节、冯宗、苏献的议论认为:“在共有七代祖先神位的太庙中,是数不上兄弟的。商朝有时兄弟四人相继为君,如果每个人算作一代,也就不能在太庙里祭祀祖先了。现在睿宗的神位应当比高宗之位低一代,所以为中宗另外立庙供奉。睿宗神位是在中宗神位升入新庙之后才迁入太庙的,哪里曾升居于中宗之上呢?而孙平子却引春秋时鲁僖公之位升居于闵公之上的事例为证,以不实之辞欺骗圣朝,此风不可不刹。”当时人们的意见大多倾向于孙平子,玄宗也是这样看的,所以争论迁延不决。苏献是苏同曾祖的哥哥,所以苏帮助苏献。最终玄宗还是采纳了苏献等礼官的意见。孙平子老是提出这个问题,终于被贬为康州都城尉。  [14]新庙成。戊寅,神主庙。  [14]新的太庙落成。戊寅(十二日),将祖先的神位迁入太庙。  [15]上命宋、苏为诸皇子制名及国邑之号,又令别制一佳名及佳号进之。等上言:“七子均养,著于《国风》。今臣等所制名号各三十余,辄混同以进,以彰陛下覆焘无偏之德。”上甚善之。  [15]唐玄宗让宋和苏为各位皇子及其所受封的国邑拟定名号,又让他们二人另外再拟定一个佳名和佳邑号进献。宋等人说:“对所生七子平等供养,是见于《国风》的善行。现在臣等所拟定的名号各有三十余个,一概混同进献,以彰明陛下对诸子不偏不倚,一视同仁的美德。”玄宗认为这样做很好。  [16]十一月,丙申,契丹王李失活入朝。十二月,壬午,以东平王外孙杨氏为永乐公主,妻之。  [16]十一月,丙申(疑误),契丹王李失活入朝谒见玄宗。十二月,壬午(十七日),玄宗封东平王李续的外孙女杨氏为永乐公主,将她许配给李失活为妻。  [17]秘书监马怀素奏:“省中书散乱讹缺,请选学术之士二十人整比校补。”从之。于是搜访逸书,选吏缮写,命国子博士尹知章、桑泉尉韦述等二十人同刊正,以左散骑常侍褚无量为之使,于乾元殿前编校群书。  [17]秘书监马怀素向玄宗上奏道:“秘书省所藏文献典籍散乱缺误的现象十分严重,希望陛下挑选二十位精于学术的士人加以整理、排比、校正、补遗。”玄宗表示同意。于是下令搜求寻访散佚的文献典籍,并挑选书吏一一缮写,命国子博士尹知章、桑泉尉韦述等二十人共同校正错误,并任命了左散骑常侍褚无量主持此事,在乾元殿殿前进行这项大规模编校群书的工作。

  起阏逢摄提格,尽强圉大荒落,凡四年。

玄宗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上之中

  ◎ 开元二年甲寅,公元七一四年

  春,正月,壬申,制:“选京官有才识者除都督、刺史,都督、刺史有政迹者除京官,使出入常均,永为恒式。”
  己卯,以卢怀慎检校黄门监。
  旧制,雅俗之乐,皆隶太常。上精晓音律,以太常礼乐之司,不应典倡优杂伎;乃更置左右教坊以教俗乐,命右骁卫将军范及为之使。又选乐工数百人,自教法曲于梨园,谓之“皇帝梨园弟子”。又教宫女使习之。又选伎女,置宜春院,给赐其家。礼部侍郎张廷珪、酸枣尉袁楚客皆上疏,以为:“上春秋鼎盛,宜崇经术,迩端士,尚朴素,深以悦郑声、好游猎为戒。”上虽不能用,欲开言路,咸嘉赏之。
  中宗以来,贵戚争营佛寺,奏度人为僧,兼以伪妄;富户强丁多削发以避徭役,所在充满。姚崇上言:“佛图澄不能存赵,鸠摩罗什不能存秦,齐襄、梁武,未免祸殃。但使苍生安乐,即是佛身;何用妄度奸人,使坏正法!”上从之。丙寅,命有司沙汰天下僧尼,以伪妄还俗者万二千馀人。
  初,营州都督治柳城以镇抚奚、契丹,则天之世,都督赵文翙失政,奚、契丹攻陷之,是后寄治于幽州东渔阳城。或言:“靺鞨、奚、大欲降唐,正以唐不建营州,无所依投,为默啜所侵扰,故且附之;若唐复建营州,则相帅归化矣。”并州长史、和戎大武等军州节度大使薛讷信之,奏请击契丹,复置营州;上亦以冷陉之役,欲讨契丹。群臣姚崇等多谏。甲申,以讷同紫微黄门三品,将兵击契丹,群臣乃不敢言。
  薛王业之舅王仙童,侵暴百姓,御史弹奏;业为之请,敕紫微、黄门覆按。姚崇、卢怀慎等奏:“仙童罪状明白,御史所言无所枉,不可纵舍。”上从之。由是贵戚束手。
  二月,庚寅朔,太史奏太阳应亏不亏。姚崇表贺,请书之史册;从之。
  乙末,突厥可汗默啜遣其子同俄特勒及妹夫火拔颉利发、石阿失毕将兵围北庭都护府,都护郭虔瓘击败之。同俄单骑逼城下,虔瓘伏壮士于道侧,突起斩之。突厥请悉军中资粮以赎同俄,闻其已死,恸哭而去。
  丁未,敕:“自今所在毋得创建佛寺;旧寺颓坏应葺者,诣有司陈牒检视,然后听之。”
  闰月,以鸿胪少卿、朔方军副大总管王晙兼安北大都护、朔方道行军大总管,令丰安、定远、三受降城及旁侧诸军皆受晙节度。徙大都护府于中受降城,置兵屯田。
  丁卯,复置十道按察使,以益州长史陆象先等为之。
  上思徐有功用法平直,乙亥,以其子大理司直惀为恭陵令。窦孝谌之子光禄卿豳公希瑊等,请以己官爵让惀以报其德,由是惀累迁申王府司马。
  丙子,申王成义请以其府录事阎楚珪为其府参军,上许之。姚崇、卢怀慎上言:“先尝得旨,云王公、驸马有所奏请,非墨敕皆勿行。臣窃以量材授官,当归有司;若缘亲故之恩,得以官爵为惠,踵习近事,实紊纪纲。”事遂寝。由是请谒不行。
  突厥石阿失毕既失同俄,不敢归,癸未,与其妻来奔;以为右卫大将军,封燕北郡王,命其妻曰金山公主。
  或告太子少保刘幽求、太子詹事钟绍京有怨望语,下紫微省按问,幽求等不服。姚崇、卢怀慎、薛讷言于上曰:“幽求等皆功臣,乍就闲职,微有沮丧,人情或然。功业既大,荣宠亦深,一朝下狱,虑惊远听。”戊子,贬幽求为睦州刺史,绍京为果州刺史,紫微侍郎王琚行边军未还,亦坐幽求党贬泽州刺史。
  敕:“涪州刺史周利贞等十三人,皆天后时酷吏,比周兴等情状差轻,宜放归草泽,终身勿齿。”西突厥十姓酋长都担叛。三月,己亥,碛西节度使阿史那献克碎叶等镇,擒斩都担,降其部落二万馀帐。
  御史中丞姜晦以宗楚客等改中宗遗诏,青州刺史韦安石、太子宾客韦嗣立、刑部尚书赵彦昭、特进致仕李峤,于时同为宰相,不能匡正,令监察御史郭震弹之;且言彦昭拜巫赵氏为姑,蒙妇人服,与妻乘车诣其家。甲辰,贬安石为沔州别驾,嗣立为岳州别驾,彦昭为袁州别驾,峤为滁州别驾。安石至沔州,晦又奏安石尝检校定陵,盗隐官物,下州征赃。安石叹曰:“此只应须我死耳。”愤恚而卒。晦,皎之弟也。
  毁天枢,发匠熔其铜铁,历月不尽。先是,韦后亦于天街作石台,高数丈,以颂功德,至是并毁之。
  夏,四月,辛巳,突厥可汗默啜复遣使求昏,自称“乾和永清太驸马、天上得果报天男、突厥圣天骨咄禄可汗”。
  五月,己丑,以岁饥,悉罢员外、试、检校官,自今非战功及别敕,毋得注拟。
  己酉,吐蕃相坌达延遗宰相书,请先遣解琬至河源正二国封疆,然后结盟。琬尝为朔方大总管,故吐蕃请之。前此琬以金紫光禄大夫致仕,复召拜左散骑常侍而遣之。又命宰相复坌达延书,招怀之。琬上言:“吐蕃必阴怀叛计,请预屯兵十万于秦、渭等州以备之。”
  黄门监魏知古,本起小吏,因姚崇引荐,以至同为相。崇意轻之,请知古摄吏部尚书、知东都选事,遣吏部尚书宋璟于门下过官;知古衔之。崇二子分司东都,恃其父有德于知古,颇招权请托;知古归,悉以闻。他日,上从容问崇:“卿子才性何如?今何官也?”崇揣知上意,对曰:“臣有三子,两在东都,为人多欲而不谨,是必以事干魏知古,臣未及问之耳。”上始以崇必为其子隐,及闻崇奏,喜问:“卿安从知之?”对曰:“知古微时,臣卵而翼之。臣子愚,以为知古必德臣,容其为非,故敢干之耳。”上于是以崇为无私,而薄知古负崇,欲斥之。崇固请曰:“臣子无状,挠陛下法,陛下赦其罪,已幸矣;苟因臣逐知古,天下必以陛下为私于臣,累圣政矣。”上久乃许之。辛亥,知古罢为工部尚书。
  宋王成器,申王成义,上之兄也;岐王范,薛王业,上之弟也;豳王守礼,上之从兄也。上素友爱,近世帝王莫能及。初即位,为长枕大被,与兄弟同寝。诸王每旦朝于侧门,退则相从宴饮、斗鸡、击球,或猎于近郊,游赏别墅,中使存问相望于道。上听朝罢,多从诸王游,在禁中,拜跪如家人礼,饮食起居,相与同之。于殿中设五幄,与诸王更处其中,谓之五王帐。或讲论赋诗,间以饮酒、博弈、游猎,或自执丝竹;成器善笛,范善琵琶,与上共奏之。诸王或有疾,上为之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业尝疾,上方临朝,须臾之间,使者十返。上亲为业煮药,回飙吹火,误爇上须,左右惊救之。上曰:“但使王饮此药而愈,须何足惜!”成器尤恭慎,未尝议及时政,与人交结;上愈信重之,故谗间之言无自而入。然专以衣食声色畜养娱乐之,不任以职事。群臣以成器等地逼,请循故事出刺外州。六月,丁巳,以宋王成器兼岐州刺史,申王成义兼幽州刺史,幽王守礼兼虢州刺史,令到官但领大纲,自馀州务,皆委上佐主之。是后诸王为都护、都督、刺史者并准此。
  丙寅,吐蕃使其宰相尚钦藏来献盟书。
  上以风俗奢靡,秋,七月,乙未,制:“乘舆服御、金银器玩,宜令有司销毁,以供军国之用;其珠玉、锦绣,焚于殿前;后妃以下,皆毋得服珠玉锦绣。”戊戌,敕:“百官所服带及酒器、马衔、镫,三品以上,听饰以玉,四品以金,五品以银,自馀皆禁之;妇人服饰从其夫、子。其旧成锦绣,听染为皁。自今天下更毋得采珠玉,织锦绣等物,违者杖一百,工人减一等。”罢两京织锦坊。
  臣光曰:明皇之始欲为治,能自刻厉节俭如此,晚节犹以奢败。甚哉奢靡之易以溺人也!《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可不慎哉!
  薛讷与左临门卫将军杜宾客、定州刺史崔宣道等将兵六万出檀州击契丹。宾客以为“士卒盛夏负戈甲,赍资粮,深入寇境,难以成功。”讷曰:“盛夏草肥,羔犊孳息,因粮于敌,正得天时,一举灭虏,不可失也。”行至滦水山峡中,契丹伏兵遮其前后,从山上击之。唐兵大败,死者什八九。讷与数十骑突围得免,虏中嗤之,谓之“薛婆。”崔宣道将后军,闻讷败,亦走。讷归罪于宣道及胡将李思敬等八人,制悉斩之于幽州。庚子,敕免讷死,削除其官爵;独赦杜宾客之罪。
  壬寅,以北庭都护郭虔瓘为凉州刺史、河西诸军州节度使。
  果州刺史钟绍京心怨望,数上疏妄陈休咎;乙巳,贬溱州刺史。
  丁未,房州刺史襄王重茂薨。辍朝三日,追谥曰殇皇帝。
  戊申,禁百官家毋得与僧、尼、道士往还。壬子,禁人间铸佛、写经。
  宋王成器等请献兴庆坊宅为离宫;甲寅,制许之,始作兴庆宫,仍各赐成器等宅,环于宫侧。又于宫西南置楼,题其西曰“花萼相辉之楼”,南曰“勤政务本之楼”。上或登楼,闻王奏乐,则召升楼同宴,或幸其所居尽欢,赏赉优渥。
  乙卯,以岐王范兼绛州刺史,薛王业兼同州刺史。仍敕宋王以下每季二人入朝,周而复始。民间讹言上采择女子以充掖庭。上闻之,八月,乙丑,令有司具车牛于崇明门,自选后宫无用者载还其家;敕曰:“燕寝之内,尚令罢遣;闾阎之间,足可知悉。”
  乙亥,吐蕃将坌达延、乞力徐帅众十万寇临洮,军兰州,至于渭源,掠取牧马。命薛讷白衣摄左羽林将军,为陇右防御使。以右骁卫将军常乐郭知运为副使,与太仆少卿王晙帅兵击之。辛巳,大募勇士,诣河、陇就讷教习。
  初,鄯州都督杨矩以九曲之地与吐蕃,其地肥饶。吐蕃就之畜牧,因以入寇,矩悔惧自杀。
  乙酉,太子宾客薛谦光献武后所制《豫州鼎铭》,其末云:“上玄降鉴,方建隆基。”以为上受命之符。姚崇表贺,且请宣示史官,颁告中外。
  臣光曰:日食不验,太史之过也;而君臣相贺,是诬天也。采偶然之文以为符命,小臣之谄也;而宰相因而实之,是侮其君也。上诬于天,下侮其君,以明皇之明,姚崇之贤,犹不免于是,岂不惜哉!
  九月,戊申,上幸骊山温汤。
  敕以岁稔伤农,令诸州修常平仓法;江、岭、淮、浙、剑南地下湿,不堪贮积,不在此例。
  突厥可汗默啜衰老,昏虐愈甚;壬子,葛逻禄等部落诣凉州降。
  冬,十月,吐蕃复寇渭源。丙辰,上下诏欲亲征,发兵十馀万人,马四万匹。
  戊午,上还宫。
  甲子,薛讷与吐蕃战于武街,大破之。时太仆少卿陇右群牧使王晙帅所部二千人与讷会击吐蕃。坌达延将吐蕃十万屯大来谷,选勇士七百,衣胡服,夜袭之,多置鼓角于其后五里,前军遇敌大呼,后人鸣鼓角以应之。虏以为大军至,惊惧,自相杀伤,死者万计。讷时在武街,去大来谷二十里,虏军塞其中间;晙复夜出兵袭之,虏大溃,始得与讷军合。同追奔至洮水,复战于长城堡,又败之,前后杀获数万人。丰安军使王海宾战死。乙丑,敕罢亲征。
  戊辰,姚崇、卢怀慎等奏:“顷者吐蕃以河为境,神龙中尚公主,遂逾河筑城,置独山、九曲两军,去积石三百里,又于河上造桥。今吐蕃既叛,宜毁桥拔城。”从之。
  以王海宾之子忠嗣为朝散大夫、尚辇奉御,养之宫中。
  己巳,突厥可汗默啜又遣使求昏,上许以来岁迎公主。
  突厥十姓胡禄屋等诸部诣北庭请降,命都护郭虔瓘抚存之。
  乙酉,命左骁卫郎将尉迟瑰使于吐蕃,宣慰金城公主。吐蕃遣其大臣宗俄因矛至洮水请和,用敌国礼;上不许。自是连岁犯边。
  十一月,辛卯,葬殇皇帝。
  丙申,遣左散骑常侍解琬诣北庭宣慰突厥降者,随便宜区处。
  十二月,壬戌,沙陀金山入朝。
  甲子,置陇右节度大使,领鄯、奉、河、渭、兰、临、武、洮、岷、郭、叠、宕十二州,以陇右防御副使郭知运为之。
  乙丑,立皇子嗣真为鄫王,嗣初为鄂王,嗣玄为鄄王。辛巳,立郢王嗣谦为皇太子。嗣真,上之长子,母曰刘华妃。嗣谦,次子也,母曰赵丽妃;丽妃以倡进,有宠于上,故立之。
  是岁,置幽州节度、经略、镇守大使,领幽、易、平、檀、妫、燕六州。
  突骑施可汗守忠之弟遮弩恨所分部落少于其兄,遂叛入突厥,请为乡导,以伐守忠。默啜遣兵二万击守忠,虏之而还。谓遮弩曰:“汝叛其兄,何有于我!”遂并杀之。

  ◎ 开元三年乙卯,公元七一五年

  春,正月,癸卯,以卢怀慎检校吏部尚书兼黄门监。怀慎清谨俭素,不营资产,虽贵为卿相,所得俸赐,随散亲旧。妻子不免饥寒,所居不蔽风雨。
  姚崇尝有子丧,谒告十馀日,政事委积。怀慎不能决,惶恐入谢于上。上曰:“朕以天下事委姚崇,以卿坐镇雅俗耳。”崇既出,须臾,裁决俱尽,颇有得色,顾谓紫微舍人齐澣曰:“余为相,可比何人?”澣未对,崇曰:“何如管、晏?”澣曰:“管、晏之法虽不能施于后,犹能没身。公所为法,随复更之,似不及也。”崇曰:“然则竟如何?”澣曰:“公可谓救时之相耳。”崇喜,投笔曰:“救时之相,岂易得乎!”
  怀慎与崇同为相,自以才不及崇,每事推之,时人谓之“伴食宰相。”
  臣光曰:昔鲍叔之于管仲,子皮之于子产,皆位居其上,能知其贤而下之,授以国政;孔子美之。曹参自谓不及萧何,一遵其法,无所变更;汉业以成。夫不肖用事,为其僚者,爱身保禄而从之,不顾国家之安危,是诚罪人也。贤智用事,为其僚者,愚惑以乱其治,专固以分其权,媢嫉以毁其功,愎戾以窃其名,是亦罪人也。崇,唐之贤相,怀慎与之同心戮力,以济明皇太平之政,夫何罪哉!《秦誓》曰:“如有一介臣,断断猗,无它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如自其口出,是能容之,以保我子孙黎民,亦职有利哉。”怀慎之谓矣。御史大夫宋璟坐监朝堂杖人杖轻,贬睦州刺史。
  突厥十胜降者前后万馀帐。高丽莫离支文简,十姓之婿也,二月,与夹跌都督思泰等亦自突厥帅众来降;制皆以河南地处之。
  三月,胡禄屋酋长支匐忌等入朝。上以十姓降者浸多,夏,四月,庚申,以右羽林大将军薛讷为凉州镇大总管,赤水等军并受节度,居凉州;左卫大将军郭虔瓘为朔州镇大总管,和戎等军并受节度,居并州,勒兵以备默啜。
  默啜发兵击葛逻禄、胡禄屋、鼠尼施等,屡破之;敕北庭都护汤嘉惠、左散骑常侍解琬等发兵救之。五月,壬辰,敕嘉惠等与葛逻禄、胡禄屋、鼠尼施及定边道十总管阿史那献互相应援。
  山东大蝗,民或于田旁焚香膜拜设祭而不敢杀,姚崇奏遣御史督州县捕而瘗之。议者以为蝗众多,除不可尽;上亦疑之。崇曰:“今蝗满山东,河南、北之人,流亡殆尽,岂可坐视食苗,曾不救乎!借使除之不尽,犹胜养以成灾。”以乃从之。卢怀慎以为杀蝗太多,恐伤和气。崇曰:“昔楚庄吞蛭而愈疾,孙叔杀蛇而致福,奈何不忍于蝗,而忍人之饥死乎?若使杀蝗有祸,崇请当之!”
  秋,七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上谓宰相曰:“朕每读书有所疑滞,无从质问;可选儒学之士,日使入内侍读。”卢怀慎荐太常卿马怀素。九月,戊寅,以怀素为左散骑常侍,使与右散骑常侍褚无量更日侍读。每至阁门,令乘肩舆以进;或在别馆道远,听于宫中乘马。亲送迎之,待以师傅之礼。以无量羸老,特为之造腰舆,在内殿令内侍舁之。
  九姓思结都督磨散等来降;己未,悉除官遣还。
  西南蛮寇边,遣右骁卫将军李玄道发戎、泸、夔、巴、梁、凤等州兵三万人并旧屯兵讨之。
  壬戌,以凉州大总管薛讷为朔方道行军大总管,太仆卿吕延祚、灵州刺史杜宾客副之,以讨突厥。
  甲子,上幸凤泉汤;十一月,己卯,还京师。
  刘幽求自杭州剌史徙郴州剌史,愤恚,甲申,卒于道。
  丁酉,以左羽林大将军郭虔瓘兼安西大都护、四镇经略大使。虔瓘请募关中兵万人诣安西讨击,皆给递驮及熟食;敕许之。将作大匠韦凑上疏,以为:“今西域服从,虽或时有小盗窃,旧镇兵足以制之。关中常宜充实,以强干弱枝。自顷西北二虏寇边,凡在丁壮,征行略尽,岂宜更募骁勇,远资荒服!又,一万征人行六千馀里,咸给递驮熟食,道次州县,将何以供!秦、陇之西,户口渐少,凉州已往,沙碛悠然,遣彼居人,如何取济?纵令必克,其获几何?傥稽天诛,无乃甚损!请计所用、所得,校其多少,则知利害。昔唐尧之代,兼爱夷、夏,中外乂安;汉武穷兵远征,虽多克获,而中国疲耗。今论帝王之盛德者,皆归唐尧,不归汉武;况邀功不成者,复何足比议乎!”时姚崇亦以虔瓘之策为不然。既而虔瓘卒无功。
  初,监察御史张孝嵩奉使廓州还,陈碛西利害,请往察其形势;上许之,听以便宜从事。
  枝汗那者,古乌孙也,内附岁久。吐蕃与大食共立阿了达为王,发兵攻之,枝汗那王兵败,奔安西求救。孝嵩谓都护吕休璟曰:“不救则无以号令西域。”遂帅旁侧戎落兵万馀人,出龟兹西数千里,下数百城,长驱而进。是月,攻阿了达于连城。孝嵩自擐甲督士卒急攻,自巳至酉,屠其三城,俘斩千馀级,阿了达与数骑逃入山谷。孝嵩传檄诸国,威振西域,大食、康居、大宛、罽宾等八国皆遣使请降。勒石纪功而还。会有言其赃污者,坐系凉州狱,贬灵州兵曹参军。
  京兆尹崔日知贪暴不法,御史大夫李杰将纠之,日知反构杰罪。十二月,侍御史杨瑒廷奏曰:“若纠弹之司,使奸人得而恐愒,则御史台可废矣。”上遽命杰视事如故,贬日知为歙县丞。
  或上言:“按察使徒烦扰公私,请精简刺史、县令,停按察使。”上命召尚书省官议之。姚崇以为:“今止择十使,犹患未尽得人,况天下三百馀州,县多数倍,安得刺史、县令皆称其职乎!”乃止。
  尚书左丞韦玢奏:“郎官多不举职,请沙汰,改授他官。”玢寻出为刺史,宰相奏拟冀州,敕改小州。姚崇奏言:“台郎宽怠及不称职,玢请沙汰,乃是奉公。台郎甫尔改官,玢即贬黜于外,议者皆谓郎官谤伤。臣恐后来左右丞指以为戒,则省事何从而举矣!伏望圣慈祥察,使当官者无所疑惧。”乃除冀州刺史。
  突骑施守忠既死,默啜兵还,守忠部将苏禄鸠集馀众,为之酋长。苏禄颇善绥抚,十姓部落稍稍归之,有众二十万,遂据有西方,寻遣使入见。是岁,以苏禄为左羽林大将军、金方道经略大使。
  皇后妹夫尚衣奉御长孙昕以细故与御史大夫李杰不协。

  ◎ 开元四年丙辰,公元七一六年

  春,正月,昕与其妹夫杨仙玉于里巷伺杰而殴之。杰上表自诉曰:“发肤见毁,虽则育心,冠冕被陵,诚为辱国。”上大怒,命于朝堂杖杀,以谢百僚,仍以敕书慰杰曰:“昕等朕之密戚,不能训导,使陵犯衣冠,虽置以极刑,未足谢罪。卿宜以刚肠疾恶,勿以凶人介意。”
  丁亥,宋王成器更名宪,申王成义更为名捴。
  乙酉,陇右节度使郭虔瓘奏,奴石良才等八人皆有战功,请除游击将军。敕下,卢怀慎等奏曰:“郭虔瓘恃其微效,辄侮彝章,为奴请五品,实乱纲纪,不可许。”上从之。
  丙午,以鄫王嗣真为安北大都护、安抚河东、关内、陇右诸蕃大使,以安北大都护张知运为之副。陕王嗣升为安西大都护、安抚河西四镇诸蕃大使,以安西都护郭虔瓘为之副。二王皆不出阁。诸王遥领节度自此始。
  二月,丙辰,上幸骊山温汤。
  吐蕃围松州。
  丁卯,上还宫。
  辛未,以尚书右丞倪若水为汴州刺史兼河南采访使。
  上虽欲重都督、刺史,选京官才望者为之,然当时士大夫犹轻外任。扬州采访使班景倩入为大理少卿,过大梁,若水饯之行,立望其行尘,久之乃返,谓官属曰:“班生此行,何异登仙!”
  癸西,松州都督孙仁献袭击吐蕃于城下,大破之。
  上尝遣宦官诣江南取、鸂鶒等,欲置苑中,使者所至烦扰。道过汴州,倪若水上言:“今农桑方急,而罗捕禽鸟以供园池之玩,远自江、岭,水陆传送,食为粱肉。道路观者,岂不以陛下为贱人而贵鸟乎?陛下方当以凤凰为凡鸟,麒麟为凡兽,况、鸂鶒,曷足贵也!”上手敕谢若水,赐帛四十段,纵散其鸟。
  山东蝗复大起,姚崇又命捕之。倪若水谓:“蝗乃天灾,非人力所及,宜修德以禳之。刘聪时,常捕埋之,为害益甚。”拒御史,不从其命。崇牒若水曰:“刘聪伪主,德不胜妖;今日圣朝,妖不胜德。古之良守,蝗不入境。若其修德可免,彼岂无德致然?”若水乃不敢违。夏,五月,甲辰,敕委使者详察州县捕蝗勤惰者,各以名闻。由是连岁蝗灾,不至大饥。
  或言于上曰:“今岁选叙大滥,县令非才。”及入谢,上悉召县令于宣政殿庭,试以理人策。惟鄄城令韦济词理第一,擢为醴泉令。馀二百馀人不入第,且令之官;四十五人放归学问。吏部侍郎卢从愿左迁豫州剌史,李朝隐左迁滑州刺史。从愿典选六年,与朝隐皆名称职。初,高宗之世,马载、裴行检在吏部,最有名,时人称吏部前有马、裴,后有卢、李。济,嗣立之子也。
  有胡人上言海南多珠翠奇宝,可往营致,因言市舶之利;又欲往师子国求灵药及善医之妪,置之宫掖。上命监察御史杨范臣与胡人偕往求之,范臣从容奏曰:“陛下前年焚珠玉、锦绣,示不复用。今所求者何以异于所焚者乎!彼市舶与商贾争利,殆非王者之体。胡药之性,中国多不能知;况于胡妪,岂宜置之宫掖!夫御史,天子耳目之官,必有军国大事,臣虽触冒炎瘴,死不敢辞。此特胡人眩惑求媚,无益圣德,窃恐非陛下之意,愿熟思之。”上遽自引咎,慰谕而罢之。
  六月,癸亥,上皇崩于百福殿。己巳,以上女万安公主为女官,欲以追福。
  癸酉,拔曳固斩突厥可汗默啜首来献。时默啜北击拔曳固,大破之于独乐水,恃胜轻归,不复设备,遇拔曳固迸卒颉质略,自柳林突出,斩之。时大武军子将郝灵荃奉使在突厥,颉质略以其首归之,与偕诣阙,悬其首于广街。拔曳固、回纥、同罗、、仆固五部皆来降,置于大武军北。
  默啜之子小可汗立,骨咄禄之子阙特勒击杀之,及默啜诸子、亲信略尽;立其兄左贤王默棘连,是为毘伽可汗,国人谓之“小杀”。毘伽以国固让阙特勒,阙特勒不受;乃以为左贤王,专典兵马。
  秋,七月,壬辰,太常博士陈贞节、苏献以太庙七室已满,请迁中宗神主于别庙,奉睿宗神主祔太庙;从之。又奏迁昭成皇后祔睿宗室,肃明皇后留祀于仪坤庙。八月,乙巳,立中宗庙于太庙之西。
  辛未,契丹李失活、奚李大酺帅所部来降。制以失活为松漠郡王、行左金吾大将军兼松漠都督,因其八部落酋长,拜为刺史;又以将军薛泰督军镇抚之。大酺为饶乐郡王、行右金吾大将军兼饶乐都督。失活,尽忠之从父弟也。
  吐蕃复请和,上许之。
  突厥默啜既死,奚、契丹、拔曳固等诸部皆内附,突骑施苏禄复自立为可汗。突厥部落多离散,毘伽可汗患之,乃召默啜时牙官暾欲谷,以为谋主。暾欲谷年七十馀,多智略,国人信服之,突厥降户处河曲者,闻毘伽立,多复叛归之。
  并州长史王晙上言:“此属徒以其国丧乱,故相帅来降;若彼安宁,必复叛去。今置之河曲,此属桀黠,实难制御,往往不受军州约束,兴兵剽掠;闻其逃者已多与虏声问往来,通传委曲。乃是畜养此属使为间谍,日月滋久,奸诈愈深,窥伺边隙,将成大患。虏骑南牧,必为内应,来逼军州,表里受敌,虽有韩、彭,不能取胜矣。愿以秋、冬之交,大集兵众,谕以利害,给其资粮,徙之内地。二十年外,渐变旧俗,皆成劲兵;虽一时暂劳,然永久安靖。比者守边将吏及出境使人,多为谀辞,皆非事实,或云北虏破灭,或云降户妥贴,皆欲自衒其功,非能尽忠徇国。愿察斯利口,忽忘远虑。议者必曰:‘国家向时已尝置降户于河曲,皆获安宁,今何所疑!’此则事同时异,不可不察。向者颉利既亡,降者无复异心,故得久安无变。今北虏尚存,此属或畏其威,或怀其惠,或其亲属,岂乐南来!较之彼时,固不侔矣。以臣愚虑,徙之内地,上也;多屯士马,大为之备,华、夷相参,人劳费广,次也;正如今日,下也。愿审兹三策,择利而行,纵使因徙逃亡,得者皆为唐有;若留至河冰,恐必有变。”
  疏奏,未报;降户夹跌思泰、阿悉烂等果叛。冬,十月,甲辰,命朔方大总管薛讷发兵追讨之。王晙引并州兵西济河,昼夜兼行,追击叛者,破之,斩获三千级。
  先是,单于副都护张知运悉收降户兵仗,令渡河而南,降户怨怒。御史中丞姜晦为巡边使,降户诉无弓矢,不得射猎,晦悉还之;降户得之,遂叛。张知运不设备,与之战于青刚岭,为虏所擒,欲送突厥;至绥州境,将军郭知运以朔方兵邀击之,大破其众于黑山呼延谷,虏释张知运而去。上以张知运丧师,斩之以徇。毘伽可汗既得思泰等,欲南入为寇。暾欲谷曰:“唐主英武,民和年丰,未有间隙,不可动也。我众新集,力尚疲羸,且当息养数年,始可观变而举。”毘伽又欲筑城,并立寺观,暾欲谷曰:“不可。突厥人徒稀少,不及唐家百分之一,所以能与为敌者,正以逐水草,居处无常,射猎为业,人皆习武,强则进兵抄掠,弱则窜伏山林。唐兵虽多,无所施用。若筑城而居,变更旧俗,一朝失利,必为所灭。释、老之法,教人仁弱,非用武争胜之术,不可崇也。”毘伽乃止。
  庚午,葬大圣皇帝于桥陵,庙号睿宗。御史大夫李杰护桥陵作,判官王旭犯赃,杰按之,反为所构,左迁衢州刺史。
  十一月,己卯,黄门监卢怀慎疾亟,上表荐宋璟、李杰、李朝隐、卢从愿并明时重器,所坐者小,所弃者大,望垂矜录;上深纳之。乙未,薨。家无馀蓄,惟一老苍头,请自鬻以办丧事。
  丙申,以尚书左丞源乾曜为黄门侍郎、同平章事。
  姚崇无居第,寓居罔极寺,以病痁谒告。上遣使问饮食起居状,日数十辈。源乾曜奏事或称旨,上辄曰:“此必姚宗之谋也。”或不称旨,辄曰:“何不与姚崇议之!”乾曜常谢实然。每有大事,上常令乾曜就寺问崇。癸卯,乾曜请迁崇于四方馆,仍听家人入侍疾;上许之。崇以四方馆有簿书,非病者所宜外,固辞。上曰:“设四方馆,为官吏也;使卿居之,为社稷也。恨不可使卿居禁中耳,此何足辞!”崇子光禄少卿彝、宗正少卿异,广通宾客,颇受馈遗,为时所讥。主书赵诲为崇所亲信,受胡人赂,事觉,上亲鞫问,下狱当死。崇复营救,上由是不悦。会曲赦京城,敕特标诲名,杖之一百,流岭南。崇由是忧惧,数请避相位,荐广州都督宋璟自代。
  十二月,上将幸东都,以璟为刑部尚书、西京留守,令驰驿诣阙,遣内侍、将军杨思勖迎之。璟风度凝远,人莫测其际,在涂竟不与思勖交言。思勖素贵幸,归,诉于上,上嗟叹良久,益重璟。
  丙辰,上幸骊山温汤;乙丑,还宫。
  闰月,己亥,姚崇罢为开府仪同三司,源乾曜罢为京兆尹、西京留守,以刑部尚书宋璟守吏部尚书兼黄门监,紫微侍郎苏颋同平章事。
  璟为相,务在择人,随材授任,使百官各称其积;刑赏无私,敢犯颜正谏。上甚敬惮之,虽不合意,亦曲从之。
  突厥默啜自则天世为中国患,朝廷旰食,倾天下之力不能克;郝灵荃得其首,自谓不世之功。璟以天子好武功,恐好事者竞生心徼倖,痛抑其赏,逾年始授郎将;灵荃恸哭而死。
  璟与苏颋相得甚厚,颋遇事多让于璟,颋每论事则颋为之助。璟尝谓人曰:“吾与苏氏父子皆同居相府,仆射宽厚,诚为国器,然献可替否,吏事精敏,则黄门过其父矣。”
  姚、宋相继为相,崇善应变成务,璟善守法持正;二人志操不同,然协心辅佐,使赋役宽平,刑罚清省,百姓富遮。唐世贤相,前称房、杜,后称姚、宋,他人莫得比焉。二人每进见,上辄为之起,去则临轩送之。及李林甫为相,虽宠任过于姚、宋,然礼遇殊卑薄矣。紫微舍人高仲舒博通典籍,齐澣练习时务,姚、宋每坐二人以质所疑,既而叹曰:“欲知古,问高群,欲知今,问齐君,可以无缺政矣。”
  辛丑,罢十道按察使。
  旧制,六品以下官皆委尚书省奏拟。是岁,始制员外郎、御史、起居、遗、补不拟。

  ◎ 开元五年丁巳,公元七一七年

  春,正月,癸卯,太庙四室坏,上素服避正殿。时上将幸东都,以问宋璟、苏颋,对曰:“陛下三年之制未终,遽尔行幸,恐未契天心,灾异为戒;愿且停车驾。”又问姚崇,对曰:“太庙屋材,皆苻坚时物,岁久朽腐而坏,适与行期相会,何足异也!且王者以四海为家,陛下以关中不稔幸东都,百司供拟已备,不可失信;但应迁神主于太极殿,更修太庙,如期自行耳。”上大喜,从之,赐崇绢二百匹。己酉,上行享礼于太极殿,命姚崇五日一朝,仍入阁供奉,恩礼更厚,有大政辄访焉。右散骑常侍褚无量上言:“隋文帝富有天下,迁都之日,岂取苻氏旧材以立太庙乎?此特谀臣之言耳。愿陛下克谨天戒,讷忠谏,远谄谀。”上弗听。
  辛亥,行幸东都。达崤谷,道隘不治;上欲免河南尹及知顿使官,宋璟谏曰:“陛下方事巡幸,今以此罪二臣,臣恐将来民受其弊。”上遽命释之。璟曰:“陛下罪之,以臣言而免之,是臣代陛下受德也;请令待罪朝堂而后赦之。”上从之。
  二月,甲戌,至东都,赦天下。
  奚、契丹既内附,贝州刺史宋庆礼建议,请复营州。三月,庚戌,制复置营州都督于柳城,兼平卢军使,管内州县镇戍皆如其旧;以太子詹事姜师度为营田、支度使,与庆礼等筑之,三旬而毕。庆礼清勤严肃,开屯田八十馀所,招安流散,数年之间,仓廪充实,市邑浸繁。
  夏,四月,甲戌,赐奚王李大酺妃辛氏号固安公主。
  己丑,皇子嗣一卒,追立为夏王,谥曰悼。嗣一母武惠妃,攸止之女也。
  突骑施酋长左羽林大将军苏禄部众浸强,虽职贡不乏,阴有窥边之志。五月,十姓可汗阿史那献欲发葛逻禄兵击之,上不许。
  初,上微时,与太常卿姜皎亲善。及诛窦怀贞等,皎预有功。由是宠遇群臣莫及,常出入卧内,与后妃连榻宴饮,赏赐不可胜纪。弟晦,亦以皎故累迁吏部侍郎。宋璟言皎兄弟权宠太盛,非所以安之,上亦以为然。秋,七月,庚子,以晦为宗正卿,因下制曰:“西汉诸将,以权贵不全;南阳故人,以优闲自保。皎宜放归田园,散官、勋、封皆如故。”
  壬寅,陇右节度使郭知运大破吐蕃于九曲。
  安西副大都护汤嘉惠奏突骑施引大食、吐蕃,谋取四镇,围钵换及大石城,已发三姓葛逻禄兵与阿史那献击之。
  并州长史张嘉贞上言:“突厥九姓新降者,散居太原以北,请宿重兵以镇之。”辛酉,置天兵军于并州,集兵八万,以嘉贞为天兵军大使。
  太常少卿王仁惠等奏则天立明堂不合古制;又,明堂尚质,而穷极奢侈,密迩宫掖,人神杂扰。甲子,制复以明堂为乾元殿,冬至、元日受朝贺,季秋大享,复就圜丘。
  九月,中书、门下省及侍中皆复旧名。贞观之制,中书、门下及三品官入奏事,必使谏官、史官随之,有失则匡正,美恶必记之;诸司皆于正牙奏事,御史弹百官,服豸冠,对仗读弹文;故大臣不得专君而小臣不得为谗慝。及许敬宗、李义府用事,政多私僻,奏事官多俟仗下,于御坐前屏左右密奏,监奏御史及待制官远立以俟其退;谏官、史官皆随仗出,仗下后事,不复预闻。武后以法制群下,谏官、御史得以风闻言事,自御史大夫至监察得互相弹奏,率以险诐相倾覆。及宋璟为相,欲复贞观之政,戊申,制:“自今事非的须秘密者,皆令对仗奏闻,史官自依故事。”
  冬,十月,癸酉,伊阙人孙平子上言:“《春秋》讥鲁跻僖公;今迁中宗于别庙而祀睿宗,正与鲁同。兄臣于弟,犹不可跻,况弟臣于兄,可跻之于兄上乎!若以兄弟同昭,则不应出兄置于别庙。愿下群臣博议,迁中宗入庙。”事下礼官,太常博士陈贞节、冯宗、苏献议,以为:“七代之庙,不数兄弟。殷代或兄弟四人相继为君,若数以为代,则无祖祢之祭矣。今睿宗之室当亚高宗,故为中宗特立别庙。中宗既升新庙,睿宗乃祔高宗,何尝跻居中宗之上?而平子引跻僖公为证,诬罔圣朝,渐不可长。”时论多是平子,上亦以为然,故议久不决。苏献,颋之从祖兄也,故颋右之。卒从礼官议。平子论之不巳,谪为康州都城尉。
  新庙成。戊寅,神主祔庙。
  上命宋璟、苏颋为诸皇子制名及国邑之号,又令别制一佳名及佳号进之。璟等上言:“七子均养,著于《国风》。今臣等所制名号各三十馀,辄混同以进,以彰陛下覆焘无偏之德。”上甚善之。
  十一月,丙申,契丹王李失活入朝。十二月,壬午,以东平王外孙杨氏为永乐公主,妻之。
  秘书监马怀素奏:“省中书散乱讹缺,请选学术之士二十人整经校补。”从之。于是搜访逸书,选吏缮写,命国子博士尹知章、桑泉尉韦述等二十人同刊正,以左散骑常侍褚无量为之使,于乾元殿前编校群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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